初冬的海城,下过一场雪之后,温度骤降。
“庄小姐,我就在楼下等您。卓……先生,交代过了。最近我会负责您的出行与安全。”
许深动作迅速的替她开车门,绅士的用手遮挡车门框怕她碰到头,待她下车后,又恭敬地留下一串话,而后又一阵风似得将车开走了。
如此待遇,倒让庄沐愉有些受宠若惊。这许先生,究竟卓医生花了多少钱请来的?饶是见过许多大集团老总司机的她,也觉着许深的资质若真是司机,那就真的可以是总统级别了。
她的眼神刚从宝马的尾灯上挪开,余光瞥见了停车场的另外一辆车,脸色顿时发白。
庄沐愉身上依旧披着那件卓谨晏给她的外套。此时的她,盯着不远处的蓝色布加迪威龙跑车,阵阵凉意像成千上万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随着她的脚踝盘旋而上,勒紧了她的心口。
海城寸土寸金,超跑亦如过江之鲫。但这辆限量版的布加迪,全海城仅有一辆。
走进杂志社的大厅,却是四下无人。
母亲走后,她听说本来如火如荼的杂志社先后被亏空了两次。资金困难,人才流失。从前母亲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几乎带走了杂志社所有的精英团队和重要商业伙伴。
曾经作为国内精英女性时尚指向标的杂志社龙头,如今也只剩个门可罗雀的门面了。
她有多久,没来了。
庄沐愉抬手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日期,24号,整整两年了。
24号……
脑海里忽然出现母亲的身影,场景变化,两年前的今天,是她的订婚典礼。当时的母亲,依旧是那么端庄典雅。
她对自己说:“今天,我的小愉,要订婚了。妈妈不求叶家将来富可敌国;也不求庄氏和叶家能有什么商业上的合作,只求他们家叶其言可以真正对你好。妈倒是看得出来,其言是个听话的孩子。”
“妈,他是啊!他可听话了,在家听爸妈的,和我在一起也都听我的。这样多好,嫁个知根知底的男人,不怕他乱来!”
“傻丫头,结婚又不是上保险!”
母亲笑着拍了拍她的额头,又替她整理了头纱上礼花的位置。
额头上似乎还留着当时的触碰感,眼角酸的发疼,这才将庄沐愉拉回了现实。
深吸一口气,她跟自己说:都过去了。
绕过古色古香的抄手长廊,眼前是一扇精美的汉白玉雕屏风。杂志社的装潢是妈妈当年亲自参与设计的。透过屏风的缝隙间,庄沐愉看见了四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围坐在妈妈生前最爱的茶艺桌前。
复古而建的茶亭,小巧而精致,倚着错落有致的假山。茶亭之下本是淳淳流水,只是因为年久失修,流水早已枯竭,露出锈迹斑驳的水管。
心中又有那密密麻麻像针扎般的痛感传来。对庄沐愉来说,这块地不单单只是杂志社所在之处,却也是能感受到母亲气息的最后一个地方。
而此时,她的舅舅庄启钊正端起紫砂茶壶,替对面的人添茶。抬头看见庄沐愉站在亭子对面的走廊边,他的脸色登时有些难看。
“哟,小愉来了。你和其言还真是有缘分啊。”
叶其言回头看她的那一刹那,庄沐愉不自觉地捏紧了手包的拎带。
哪怕庄沐愉在第一眼看到他的那架超跑的当下就已经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可时隔两年再次看见他,她还是清晰地听见心底深处的恨意,像是一锅冒着青绿色气泡的浓稠毒汁,翻转沸腾着。
他,倒还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