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耳畔响起一道悠远的声音:
“庄沐愉,看着亲人死在自己面前,痛不痛?”
“痛……”
不知为何,她无法抗拒地将心里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我和你一样,曾经看着至亲的人,横死在自己面前。
那种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看着表哥活活在你面前烧死,你的母亲,活活在你面前淹死。
你恨不恨?”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阵阵抖了起来,心底的枷锁一环接一环的崩裂开。
“恨!”
“我好恨!”
“我恨不得杀了他们!”
“这就对了,庄沐愉,恨就对了!他们都该死,老天爷不能给他们惩罚,你不能放过他们!”
她闭着眼,有泪自眼眶滑落。
冰凉的触感抵上她的泪珠,惹得她又是一阵颤抖。
“不……放过……”
“对!报复他们!狠狠的报复他们!你现在做的,还不够。你需要我,只有我能帮你。”
她一步步,随着那一声比一声空灵志远的诱导,深陷潜意识的浪潮里。
那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摸不着。
“庄沐愉,来,到我这里来。”
“这个世界太黑,太可怕。”
“只有同样孤独的人,才能互相取暖。”
“过来,把你自己交给我,你的人,你的心,你的命。”
“不……”
她边流泪,边摇头。
剧烈的摇头。
她不可以!
“你可以的,来,把手给我。”
那道声音带着命令,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压制。
她拼命想要挣扎,可手却像不听使唤一般,微微动了动。
“来,相信我,只有我们才是最合适的。”
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白色的背影,英挺的身形带着太阳般的热度向她袭来。
她这才深深顿觉,她的心,她的人,已经早就不属于自己了……
特殊的手机铃声从手包里响起,如破空而出被烈焰包围的利刃,一举划破她眼前的漆黑。
她缓缓,睁开眼。
头疼欲裂。
七魂六魄极为缓慢的归位,她大口的深呼吸,心中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啸穿膛而过。
面色苍白,颤抖的羽睫上沾满了晶莹的泪珠。
庄沐愉甚少在人前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此时的她,樱唇因呼吸不畅轻启,眼角的泪一滴滴沿着灯光下光滑的肌肤滑下,眼神略显涣散,单手捂着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独有一种我见犹怜的媚态,不禁令人想要狠狠摘了她这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她抬眸望去,尚恩笙依旧是一副绅士优雅的坐姿,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看起来不像挪动过。
刚刚到底怎么了?
她的脑子里混沌一片,似乎什么都记得,却又没有什么清晰的记忆。
“沐愉,好点了么?刚刚说起你表哥,你有些激动,差点晕过去。就让你休息一会儿。”
她还喘不上气,对他的改口,并未察觉。
但直觉告诉她,她不能再待下去了。
专属的铃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撞击着她的耳膜,逼着她将残缺的理智一块块拼回来。
“喂?”
她顾不得尚凉笙打量的眼神,赶忙接起来电。
“你在哪?”
电话打了三四次才接,他的语气微沉。
庄沐愉用尽全力,捋直了舌头,单手扶额,答道:“我,我刚和尚总谈合作……”
“尚总?哪个尚总?”
他的语气越来越严厉,听得她像是后背被人盯着一般,心慌意乱。
“尚影娱乐的尚总……我……”
“庄沐愉!你现在给我回家,立刻,马上!我让许深过去接你。”
她还未说完,便被他强势的打断。
庄沐愉觉得或许他不在,会特别担心她的安危,心里是又怕又暖。
“我开了车的,我可以自己回去。我现在就下楼,上车跟你说。”
他似乎察觉她身旁有人,不好发作,简短的“嗯”了一声后,她连忙挂断了电话。
“我以为,庄主编会是个女权主义者。没想到,也很畏夫啊。”
尚凉笙的口吻,略带调侃,却意有所指。
在她听来,隐约带着轻蔑挑拨的意味。
她站起身来,整了整裙摆,捏紧手包,垂眸俯视依然坐着的男人。
“我自认为待人处事,崇尚男女平等。可在爱情的世界里,本就不能用世间规矩去衡量,不是么?”
“谁爱多的一点,谁就注定要多迁就一些吧。”
她迈出两步走到门口,尚凉笙的助理立刻替她将门打开。
“所以,你和他,是你爱的多么?”他追问。
她微微侧首,莞尔:“也许吧,希望尚总早日康复,再聊。”
跨出房门,楼下依旧人声鼎沸,身影卓卓,音乐和炫丽的灯光将晚宴推向高潮。
可庄沐愉却丝毫没了社交的心思。
前后不过三十分钟,她却觉得自己和尚凉笙聊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跟尚凉笙接触久了,她觉得自己的温度都要被他吸走了,周身打着颤,她将大衣拢紧,悄然离开了会场。
五光十色的水晶灯下,蒋梨正和曾籽姗热络的攀谈着。
蒋梨依旧单臂勾着叶其言的臂膀,两人的眼神在捕捉到庄沐愉飞速离开会场的背影后,都不约而同的暗了暗。
只有叶其言那藏在订制镜框后的眼神,越发炽热。
“曾小姐,你觉得庄沐愉和尚总的生意,做成了么?”
“看她这灰溜溜的样子,怎么可能成啊。”曾籽姗周围,总会有一圈想要攀附曾家的莺莺燕燕,今晚这场合,来的是几位不温不火的娱乐圈小花。
也亏得她们,给她和蒋梨搭了个桥。
“这可难说。”曾籽姗傲气的睨着高脚杯中缓缓上升的串串气泡,笑道:“不过,我知道我和蒋梨的合作,是成了。”
“叮”
是酒杯相撞的声音。
……
庄沐愉一上车就狗腿的给卓医生打了电话,开车回家的一路上,她都被要求和他保持通话的状态。
可他真的很忙,忙的没有时间跟她说话。
耳边传来的,都是和别人交谈,指示工作的对话。
直到她到了家,特意将手机靠近门锁,让他听见那声“咔哒”之后,她才觉得,手机好像没那么烫手了。
“我到家啦,我现在要去洗澡卸妆了,你还要听吗?”
她踢掉高跟鞋,将手机夹在肩侧,双手凑到身后拉开礼服的拉链,长吁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