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意则无敌,在穿过了宛如刀枪剑戟的眼神大阵之后,总算是摆脱喧闹,进入了一处安静圣地——大菩提寺的内院香房。
果然是有皇子的光环照抚,能住这样的地方,在禅院来说已是最高的待遇。
玉娢婵是个无神论者,从来没有去过寺庙之类的佛门静地,在她的思想中,若没有一颗纯净的,毫无杂念的心,违心地烧香跪拜对这神圣之地是一种污染。此次的机缘巧合,让她几近收起所有杂念,纯粹的来一次精神的洗礼。
“几位施主,前面便是你们定的房间。”领路的小沙弥指着走廊尽头的两间房,恭敬地说道。
“有劳小师傅!”碧天宏很是谦恭,丝毫没有皇子的架子,“敢问小师傅如何称呼?”
小沙弥受宠若惊,双手合于胸前,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可唤小僧慧缘。”
“慧缘小师傅,稍后可否将午膳直接送至房间呢?”碧天宏继续问道,脸上倦容难掩。
玉娢婵抬头,便看到他眼睛周围的青影,虽被长长的睫毛遮盖,可这个仰望的角度将他的倦容尽收眼底,想必是近日练兵过于操劳吧!
“施主且歇着,午膳稍后小僧亲自送来!”慧缘小沙弥爽快地应道。能住到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他不愿得罪,况且他很喜欢眼前这位漂亮的大哥哥,礼貌谦逊,气度雍容。
“有劳慧缘小师傅!”碧天宏继续着他的风度。作为一个皇子,能如此低调,不得不叫人敬佩。玉娢婵对他有了外貌之外的评价。
“岐王殿下可是要休息片刻?”小沙弥离开后,玉娢婵轻声询问。
碧天宏本也是这个打算,便点了点头,却站着迟迟未动。陌尘也安静地站在一侧,双臂抱剑,一脸严肃,一副随时等候差遣的模样。品春仿似还未从今日的装束中清醒过来,目光失了往日的灵动,紧紧地抱着玉娢婵的一条手臂,不发表任何言语。
玉娢婵自认并非话题终结者,可正主不动,她也不能擅自离去,多少会觉得尴尬。正寻思着再找个什么话题来打破尴尬的境地,耳边却意外地响起了如同救赎般的声音。吱嘎地开门声,伴随着一句“你们也休息一会,午饭后我们去花海。”而后又是异常可爱的关门声。
玉娢婵如释重负地一笑,却瞥见陌尘投来的饱含深意的眼神。她没有精力去琢磨,此刻她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让品春恢复正常。一条裙子把一个人的性格都穿变了,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回见!”给陌尘留下一句话便带着品春进了另一间房。
嗬!好个大菩提寺,这香房设计得也太高端大气上档次了吧!纯实木,纯复古,纯手工,纯粹得让玉娢婵一眼便爱上了这一方弥漫着沉香气味的小天地。
房间的布置并不繁冗,两张床,一张桌,几把椅,一套陶土茶具再加一方墨玉打造的供奉香台,所有的禅意凝聚在这一方,浓浓的,挥散不去。床和桌椅都是用沉香木精雕细刻而成,栩栩如生的云纹与满屋萦绕的沉香气味,浑然一体,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墨玉打造的香台供奉着大腹便便的弥勒佛,“开口就笑,笑天下可笑之人;大肚能容,容世间难容之事。”的配诗,让人瞬间豁然开朗。香台内厚厚的,燃败的香灰,也正说明了大菩提寺的香火之旺盛。
“春儿,你看,这弥勒佛怎么样?”为了引起品春的注意,玉娢婵故意大声地说。
“姐姐,我这个样子是不是真的好奇怪。”品春答非所问。
“不奇怪,很端庄大方。”玉娢婵俱实说道,“这样的春儿,姐姐很喜欢。看看这尊弥勒佛,有没有觉得生活需要挑战各种不同的领域?我知道今日的装束你很不习惯,可这才是一个女孩子该有的装扮。”
看到品春似懂非懂的表情,玉娢婵顿了一下,这孩子真是被封建的思想残害得够深,许是从她能记事起,就一副飒爽的打扮,时常便有的打斗让她习惯了轻便利索的装扮,“春儿,你要相信,我们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再也不用奔走逃避,不用打打杀杀,安静闲适地坐看四季变化,风起云涌。”
品春的眼睛越来越亮,她有些激动地问道:“姐姐,真的有那样一天吗?”
“当然。”玉娢婵继续说道,“到时候我们或许已经老去,在子女的陪伴下安享晚年;或许就在不久的几年后,我们仍旧年轻,可身边已经有爱人,有孩子,每日幸福相伴。虽然一切都是未知,可我们有必要时刻做好准备,免得在幸福到来时不知所措。”
“品春要永远跟姐姐在一起。”恢复了往日的活泼,施了妆的脸孔更加青春动人。
“好!我们永远在一起,哪怕老得走不动了也要在一起相互携手搀扶。”玉娢婵轻轻刮了她精致的鼻,笑容愈加放大。
说到底,品春心里还是有一根弦,担心姐姐遇险的时候,不能够及时施救,而导致像上次姐姐从悬崖摔下险些丧命,最后以失忆告终。从那之后,她心里的弦拉得很紧,连睡觉都不敢睡得过实,生怕一个不慎再发生什么令她后悔的事情。
今日听到姐姐这些话,感慨万千,原来生活可以那样美好,她从未想过,不敢想,也没有意识想,今日,她才知道,姐姐描绘的那种幸福,她竟如此期待。
“姐姐,你真好。”
“好了,我们姐妹之间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努力让自己幸福才是硬道理哦!”
“嗯!”除了一个劲地点头,她已经无法再用言语来表达。
有时候,解开心结只需要一句话。如此,真好!
碧天宏本是想好好补一觉的,刚刚躺在床上,便听到了这样一些话。他并非偷听,也不是香房的隔音不好,而是他听力一直异于常人,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苦恼的地方。作为西征的监军,这次练兵他也以身作则,在军营休息了数日,几乎没有睡上一刻,此起彼伏的鼾声如雷般震耳。哪怕是隔了几间的营帐,也尽数能被听到。
没想到琉璃国的公主,竟是如此妙人,那一番话代入感很强,有一瞬间,他恍惚觉得那样的幸福也属于自己。而后又嗤之以鼻地笑笑,若非自己整日一副浪荡模样,频繁地出入风月场所,花名远播,恐怕早已妻妾成群,各个势力硬塞来的女子都得接受,都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真爱离他真的太远了。
“陌尘!”碧天宏睡意全无,有些事兴许真的该提前计划了。
“陌尘在!”门口的陌尘即时应道,“请殿下吩咐!”
“那封信该送出去了!”碧天宏闭着眼,睫毛如扇子般,双手交叉,时不时地相互碰触敲打节拍。
“殿下可想好了?”陌尘神色有些担忧。
“去吧!是时候搏一把大的了。”碧天宏愈加笃定。
“属下这就去安排。”
陌尘离去后,周围都变得安静了。碧天宏有些好奇,刚刚还聊的欢快的二人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不过他也没有无聊到要去查看偷窥,趁着安静补个觉也是好的,下午去花海,一副倦容会对不起美景。
然而天不遂人愿,正准备进入梦乡的碧天宏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重新带回清醒。茫然地坐在床上,无奈地笑笑,上天给了他这样一副听力,希望总有一天能够派上大用场。脚步声由远及近,轻重缓急各不相同,五个人,有男有女,个个身负武功。
“雍王殿下,您刚才那招幻影接花真是堪称绝技,佩服佩服!”王致远紧步跟随在碧天佑身侧,对其身手夸赞不停。
“哪里哪里,致远兄的诗作得才是好呢!依我看啊,这金都第一才子的名头怎么也该是致远兄拥有,孟书钰虽然也不错,可与致远兄相比,还是嫩了些。”碧天佑脸上扬着笑,将王致远捧得很高,王擎宇在朝堂上,典型的太子党,王致齐又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傲模样,王蝶舞虽贵为尚司,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行事和交往都非常谨慎,王擎宇和王致齐将她保护得很好,不会让她牵涉到各方的势力当中。
只有王致远,王家长房嫡子,仿似不是生活在同一个王家,在外人眼中,他是王家的弃子,王家的光环却仍旧抚照着他,使得他过成如今的模样,本也是翩翩公子,何奈相由心生,长期的荒唐行事,让他看起来阴沉,奸恶。碧天佑想要拉拢王家,只能从王致远入手,毕竟是王家的长房嫡子,他不信王擎宇能够对其完全放弃。
“孟书钰那小白脸,金都第一才子?哼!我王致远第一个不服,不就是仗着爷爷是帝师吗?”给点星光就能灿烂的人,说得就是他吧。
“哈,哈哈哈哈……”一直跟在碧天佑身边的女子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毫不遮掩的飒爽英姿,直看得王致远两眼发直。
“莹儿!你怎能这样笑呢?”碧天佑佯装发怒,负手看着身边的女子,“赶紧跟致远兄道歉!”
岳紫莹也觉得自己不妥,雍王明显是在拉拢王致远,看来她的殿下真的要生气了,俏皮地鼓了鼓腮帮,英气的大眼睛闪着狡黠,微微施礼,吐气如兰:“致远兄,小女子无心之笑,您宰相肚里能撑船,想必不会跟小女子计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