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辰潇缓步走在安平王府的府道上,他没有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之快,比预期整整提前了两天,这么短的时间便能让杜淳阳迫不及待地差人传唤,商讨有关凤鸣关战事事宜。看来广宣王在思想渗透方面的工作做得极好。
面上浮上自信,一旦开战,他便有信心将齐辰逸救出来,拿下凤鸣关对他的人来说太重要了。
当前安城的局势摆明,只要在安城谋生,便要饱尝寄人篱下的痛苦。怀疑的种子已经深埋在杜淳阳的脑中,轻易地煽点,这颗种子就能如火山一般爆发,依照杜淳阳的性格,他手下的人必将遭到打压。
如此这般,颜家寨众人那份焚寨追随的厚情,他哪怕是竭尽毕生精力,也无法偿还。
“王上,飞鹰将军到了。”仓禾看到已经到来的齐辰潇,向着书房说道。
“直接请进来。”书房内传来杜淳阳有些疲惫的声音。齐辰潇此人,他终究是留不住的,与其让他日益坐大,无法掌控,倒不如如王妃所言,应了金都太子的要求,将他送上战场,利用金都的力量,将其毁灭。
“王上,贱妾听闻平城即将被收复。那么安城还远吗?以安城的战力又怎能与碧玺王朝抗衡。既然太子殿下给安城抛来了橄榄枝,王上还是要仔细斟酌。为了个齐辰潇葬送了安城,妾觉得不值啊!”杜淳阳的耳边又响起王妃的话,这一番说辞对他来过简直如醍醐灌顶。
他不会像华云峰一样,最后落个人财两空,甚至是身首异处。若是思明的蛊投放成功,让他能像控制齐辰逸一样控制齐辰潇,他必不会将事情做到如此决绝……
“仓统领!”
“飞鹰将军!”
在书房外与仓禾打过招呼之后,齐辰潇便推门进了书房。
“参见王上,千岁千岁千千岁!”齐辰潇参拜。
“爱卿平身!”杜淳阳从座位上起身,亲自扶起了齐辰潇,眼中净是惜才之情。虽然不舍,可太子已经重兵压境,安城弹丸之地,与其被摧毁,倒不如匡扶太子,成就大业,做一位贵臣。更何况太子已经在凤鸣关布好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收拾他了,真是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王上,凤鸣关之战……”
“打!越快越好!”还没有等齐辰潇说完,杜淳阳便脱口而出,仿似意识到不妥,又道,“孤王仔细琢磨,将军之言深入肺腑,孤王的江山就倚靠将军了!”
“末将却之不恭!”齐辰潇领命,“只是末将尚有一事难以释怀。还请王上许大哥共同参与此战,我兄弟必将拼尽全力攻下凤鸣关,以报王上提携之恩。”
杜淳阳犹豫了,齐辰逸是他掌控在手中的人,要拱手相送,就像要挖掉他一块肉。可倘若不应,对这位即将浴血奋战的将军又不好交待。
“此事莫急,孤王要先确认王师身体无碍方可应承。”杜淳阳道。
齐辰潇亦不反驳,倒是先感谢了起来:“王上大恩,我兄弟二人必当厚报!”
“若王师身体无碍,孤王会差人将其送到将军府上。倘若王师身体有怏,孤王还是不希望他去战场,毕竟孤王的江山还是要倚仗王师来辅佐。”杜淳阳面露惜才之情,恳切而言。
“王上厚恩是我兄弟之福!”既然已经想到杜淳阳不会轻易放人,齐辰潇自然不会表现出任何情绪。
“将军且退下!作战方案尽快上报!”
“末将遵命!”
出了安平王府,齐辰潇轻叹:一场血雨腥风即将爆发,希望自己这次的决定是正确的……
战甲在身,长枪在手,年轻的将军威风凛凛地跨坐在马背上,回归战场,为自由和荣誉而战,才是他心之所向、梦之所归。疾风抖动着光亮的鬃毛,步态稳健地在宽阔的官道上奔走,轻轻的一声嘶鸣,都仿似凝聚着磅礴的力量。
如料想中一样,杜淳阳并未给齐辰潇充足的兵力,凤鸣关之战相当于只是他手下的两千兵士和数位得力将领的独战。杜淳阳许诺的援军就是一个空头承诺,在他看来,齐辰潇此战必死无疑。
高高的城墙上,杜淳阳带着杜思明和其他几位将领,目送着在尘土中渐行渐远的那支精锐力量,仿似已经看到他们踏进了鬼门关的边缘。
“父王,真的就这么让他走了?”杜思明阴鸷的脸上挂着愤恨,语气忿忿地道。
“孤王倒是不想让他们走,可造物弄人。恐怕这凤鸣关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杜淳阳虽然应了金都太子的要求,内心多少还是有些不甘。
张龙彪没有完全听懂这父子二人的对话,“葬身之地”直击他的耳膜与心灵,听他们之言,莫非这凤鸣关之战竟是另有内幕?这样他便想通了,为何王上迟迟不打的仗就变得迫不及待了,看来这场仗也不会派任何援军。
对于齐辰潇,张龙彪是极为敬佩的,不知不觉双手已握成拳,内心变得焦灼、煎熬。余光扫向林氏兄弟和杜氏一门,都是一脸的漠不关心,仿似那个袍泽之友去死是应该的。一向都热血沸腾的他,忽觉几分心寒,请求出战的话几番在嘴边徘徊,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想必,杜思明对齐安也是没有一丝师徒之情吧。
“父王,孩儿知道此次让父王失望了。还望父王再给孩儿一次机会。”杜思明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呀!永远都是孤王最得意的儿子!”
杜若平沮丧地颓坐在花园旁,周身所及之处,无不被悲伤笼罩。他面前是一片散落的艳红花瓣,他记得母亲去世那天,园子里这种花开得正艳,红彤彤的,像血一样。
安城这个地方并非如表面平静,那些肮脏的,见不得人的阴谋、算计隐在暗处,透着死气。对这个地方他已经毫无眷恋,父亲不再像父亲,兄弟不再像兄弟,骨肉亲情也开始成为利益与权力的交易。离开,已经变成一件刻不容缓的事情!想明白以后,顿时身心轻快。去跟师傅告个别吧,在这安城,他唯一的挂念便是师傅了。
“俺的姥姥!小祖宗,你怎么在这呢?”事情总是这么巧合,还没等到他去告别,张龙彪便火急火燎地来寻他。
“师傅!您这是怎么了?如此焦急?”杜若平起身站定,目露疑惑地望向张龙彪,这种表情在五大三粗的师傅脸上看到,实属难得。
“为师有事问你,你可不能隐瞒!”张龙彪说话的语气带有几分为人师者的威严。
“师傅请讲,徒儿定知无不言。”杜若平说道。
张龙彪抛却心中的顾忌,附耳与杜若平私语。他虽是个粗人,却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与杜若平的情怀相同,在安城,他最信得过的便是这个半路所收的徒弟。
他将自己在城墙的所见所闻全部讲了出来。杜若平听后,心中了然。原来父王一直算计的人竟是那个将军,幸又何其不幸!真希望自己才是那局中之人。
“我劝师傅莫要管此事!”杜若平神色有些凝重,“安城太过复杂。他人之事最好不要管,这样方可自保。师傅,要不您随徒儿一起走吧!天高地阔,离了安城,也总有我师徒二人的容身之处!”
张龙彪面露惊讶!“徒儿之意是要离开安城?”对于他的决定,他无法理解。再怎么说,安城也能给他提供一份平安和衣食无忧,离开后要怎样生存?这个从小便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真的行吗?
“不瞒师傅,我本就是要向您告别。我去意已决。这份施舍的富贵,我不稀罕!以前是我小,无力还击,如今这个充满肮脏与阴谋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呆下去。”杜若平目光坚毅、决绝,一种无法动摇的信念自周身散出,竟让张龙彪无力反驳。
是夜,安城城门附近,杜若平早已换上了最普通的粗布衣,轻装而行,所有的行礼仅是一个小小的包袱而已。城门已经关闭,有守城的士兵来回巡视。
他这算是偷偷地走吧,说不上为什么,或许只有黑夜才能隐藏他内心的伤痛。避开巡逻的士兵,绕到城墙防御最薄弱的一处,准备翻墙出去。
忽然耳边一股劲风吹起,他下意识地朝墙角躲藏。只见两道黑色的身影架着一个虚弱的,只着单薄内衣的男子,奔腾跳跃着向城墙而来。这样的身手,在安城没几个人能做到。劲风在耳边一闪而过,杜若平抬头,倒是看清了被架着的男子的容貌,虽病态怏怏,眉眼神情却格外分明——王师,竟然是王师!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他怎么变成如此模样?面色苍白,瘦骨嶙峋。还有那两人,是劫持吗?……
然而,来不及多想,身后便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听声音,来的人不在少数。杜若平担心自己无法顺利出城,放下杂念,用力一抛,将包袱抛出了城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