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稍霁,我带着言语、芳绣站在前院中将各色箱笼分门别类,再吩咐下人送到各饶院郑忽地听到一道清朗的声音高声唤道:”冬娘,你可算到了。“
我回头,只见玉带束发,鹤氅青衫的赵琛向我跑来。风雪未停,他携着风雪而来,却让这雪景因他褪色。
见我望着他呆愣,赵琛将我手中的账本和笔扔到言语怀中,拉起我向门外走去:”孤一向话算话,今日就带你乱了这局。“
我被赵琛扯的一路踉跄,赶忙追问:“殿下这是拉着我去哪儿啊,怎么这么急,倒是叫我换身衣服才好出门啊。”
“带你去个好地方,见见这京城的纸醉金迷。”赵琛一边将我塞进他的马车、一面笑着答道。
我撩开帘子想要喊着言语跟上,只见这丫头已经提着裙子跑出了府门。我正要招呼她上车,赵琛却伸手将我的脑袋塞回车中:“外面冷,你先进去。轸池去花萼楼。”
我甩开他的手,想替言语拖延一下好让她能赶上:“那也得让我把侍女带上啊。”
“我们去的地方,姑娘去不合适。”赵琛看着我笑得神秘。
我不禁挑眉:“姑娘不适合去,我就适合去了,我不是姑娘啊。”
赵琛听罢笑弯了挑花眼:“你是我带的姑娘自然不一样。”
马车一路飞驰,车上皮毛堆的厚实,倒也不会让我因为不穿大氅而感觉冷。
“国公府这是亏待你了吗?怎么还是插两只筷子。”赵琛看着我同在定州时做一样的装扮,有些困惑的问道。
“没有,是我不爱带那些金呀玉呀的,这样方便。你这局要如何破得?”这位五殿下向来会装神弄鬼,我这昨才到京城,他今日竟然就有法子帮我解开这婚嫁的难题?我实在是猜不出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毕竟是冬,不能拿着扇子装高深,赵琛只得故作高深的笑道:“我就是找个借口骗你出来,带你好好见见这繁花似锦的京城,是不是用心良苦啊。”
我深吸一口气,心里默默叮嘱自己,这是皇亲国戚打不得、打不得,面上还要调动脸皮挤出一丝笑容:”哈,那我真是要谢谢殿下了啊。“
”不用客气,一会儿走的时候记得把账结了就是。“赵琛凑近我,笑得很是可亲。
我今日穿成这个样子出门,连言语都没带,我上哪儿拿钱结账去。我不禁怒道:“我没钱!”
啪的一声,赵琛一个响指弹上我的脑门:“你可以用国公府的名义记账啊,你在定州不就用你爹的名字记账来着。不过我一向不舍得你为难,你问我借也成,利息不高,九出十三归。”
我终究是没忍住,翻了个眼刀送与这位笑得加条尾巴就能当狐仙的五殿下。“邱侍卫,停车,我要下去。”
马车应声而停,邱轸池的声音平淡的在车外回道:“殿下,祝大姐,我们到了。”
赵琛笑得开怀:”你看,刚刚好。“
我挑起帘子跳下马车,只见面前是三道虹桥跨过横穿京都城的濉溪河,河对岸一座四明三暗、点金绣翠的楼阁矗立于此,时值傍晚,一队黑裳仆役手持灯火沿连廊而上,一路将灯火次第点燃。
瞬间眼前一片旖旎辉煌,让我看的愣在原地。
赵琛抬手轻弹了下我的脑门,”怎么样,好看吧。“
确实好看,想来也一定非常贵。
我忍不住怒瞪着赵琛,”太贵,去不起。“罢,我转身向着这一路追着跑来的言语处走去。
刚走两步一股巧力拎住了我的衣领,一个旋转将我扭了回来,“来到来了,我请行不行,不用你掏钱。“
这位五殿下的话,已经让我栽了好多回,对他我真是信疑参半,这地方一看就是古代高端服务业啊,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姑娘进不得了,这不只是钱的问题还是名声的问题,”殿下,不劳您破费,我家里还有事儿,我就先告辞了啊。“完,我一面将自己的衣领向回拉,一面招呼言语上前帮忙。
赵琛猿臂一伸,将我按在怀中,”孤今日话算话,你自管跟着孤进去就是。“着便夹起我进了这灯火旖旎的花萼楼。
言语在我身后焦急的高呼姐,却被花萼楼的龟公笑着拦在门口。我无奈只得伸出手指,不停的指向这花萼楼一旁的巷子,想来以她的轻功翻墙进来应该不成问题。
待我将要被赵琛带入正门时,就见一道灰影向着一旁的夹道跑去。
门口粉衣双环髻的丫头替我与赵琛将打了帘子,甫一进门,一阵温热香暖的气息就将我吹的迷醉,羊骨熬制的明皮灯笼将这阁楼里装饰的如同人间仙境。
阁楼外围的一圈隔间里,玉搔头、金璎珞装扮的姑娘进出其间,大堂中散落的酒桌上,二三酒客与穿锦着纱的姑娘推杯换盏。大堂中央,一方平台上装饰的竟是千金一株的牡丹姚黄。
自打踏入这如梦似幻的销金窟,我便被赵琛箍在怀里,一路随着丫鬟上了三楼的隔间,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着这阁楼里的甜香将我熏的有些晕头转向。
直到进了隔间,被赵琛按着在矮榻上坐下,我才稍稍缓过些神儿来。言语被拦在门外,可这邱轸池却不知何时跟了进来,像个木头似的站在赵琛身后,不发一言。
粉衣双环的丫鬟笑的讨喜,声若银铃:“殿下好久不来了,今儿正赶上相思姐姐献艺的日子,若是相思姐姐知道殿下来捧场,定然要过来陪着殿下喝上两杯。不知殿下今日想吃些什么?可要叫人陪?”丫鬟抬眼看见我正皱着眉头看她,忙轻拍下自己的嘴:”婢子嘴拙,不知姑娘可有什么喜欢的果子糕点,一会儿婢子让人送来,当给姑娘赔个不是。“
“丹娘果然会调教人,瞧这嘴巧的,孤哪里舍得罚你。来一份桂花糖蒸栗粉糕,一道米粉炸河鱼,一份杏仁佛手,一份香薷饮,至于这酒嘛“赵琛看了眼我愈发紧皱的眉头,轻笑一声,”酒就不要了,来一壶凤护枞便是。“
丫头乖巧行礼称诺,便要退下。
我实在是害怕这酒水账算我头上,忍不住开口把她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