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位恩公想来就是推动着改稻为桑政策之人了,只是这毁堤淹田的幕后黑手竟然是李龟年倒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
是他让薛坚去炸的浮冰,才有了后来种种,他到明州来也不过是为了促成毁堤淹田之事。
李龟年叹了口气,似乎完这些话让他释然了很多,“终是我错信了恩公,害了薛坚。茧待他很好,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我终究还是不知。龟年这条命死不足惜。”
完这些话,李龟年的眼中渐渐失去光彩。我看他似乎起了死志,赶忙开口,“死了太容易,你若是真的意识倒自己错了,就好好活着,配合官府开口盘问,在口供上签字画押,让律法给明州百姓一个交待。”
李龟年怔了怔,坐正身体挤出一丝微笑,“祝姑娘的是。还请祝姑娘去叫祝大人进来吧,我这就配合他做口供。”
见李龟年终于点头要指证背后之人,我便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然而,我还没走两步,便听到闫霜行一声惊呼,“不要。”
一声闷哼在我耳边响起,待我扭身,只见李龟年已经将那把红豆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祝老爹似一阵风飘过我面前,在李龟年的面前蹲下。
我亦是匆忙来到李龟年身旁。
鲜红的血液浸透了囚服,亦从李龟年的嘴边不断流出,“对不起,祝姑娘、祝大人,我才是那个卑鄙人,我终究不能对不起我恩公。只是我更对不起我妹妹。”
李龟年的头软软的歪了下去,再没了动静。
祝老爹叹口气摇摇头,“叫李鹤年来吧。就算是罪人也要有个好葬。”
罢,祝老爹便带着一众衙役走出了监牢。
监牢毕竟不是办葬礼的地方,像李龟年这样没有家的人,只得让李鹤年前来,将棺椁迁到城外的义庄去停灵。
等着李鹤年来的时间,闫霜行对我昨日他醒来之后便与李龟年促膝长谈一番,毕竟他是一直在灰色之中行走的人,他也更懂得这改稻为桑背后的重重因果。谈话完之后,李龟年彻夜静坐,终于在今日明之后有了动作。他先是对牢头以死相要挟,逼着我们父女快些出现,待交待完一切之后,便失去了活的意志。
想来这一夜,眼中本来只有黑白两色的李龟年大概沉浸在灰色中不得解脱,所以才在第二日做了自裁的决定。
只是他这一去,虽不知对薛坚有没有影响,可对于李鹤年来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
披着麻布素衣的李鹤年,除去了往日的满头珠翠,也没了往日眉间海棠脸做桃花的盛装。她眼含泪意,却紧紧抿着嘴唇,跪在李龟年的尸体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我与言语将她搀扶起来,她并未哭出声,只是颤抖着声音了一句,“他除了对不起,可还了什么其他与我相关的。”
“这便没有了。”我犹豫半响出实情。
李鹤年冷笑一声,“我拿他当至亲人,给他当棋子,到头来他为别的男人死了,对我一句对不起,我倒是不懂他,为何骨肉至亲比不过萍水相逢,这孝我给他带,全了这血脉之情,这丧我不哭,他不配。主子,起灵吧。”
我无奈的摇摇头,示意祝庚与其他几名武位上前帮忙。
李鹤年用手中的哭丧棒点零地,低声念叨,“哥哥走了,出门了。”
武卫抬着李龟年跟在后面,我与言语扶着李鹤年走在前面。
出了大牢,一口临时买来的黑色棺木放在门口。纸钱飞起,入棺上路,这一路没有哭灵,没有丧乐,只有满飘飞的纸钱。
明晃晃的太阳照得我睁不开眼,这样烈的日头,也直直的晒的人抬不起头。
送葬的队伍沿着大街往城西而去,祝庚在最前头一边走着,一边扬手撒出一把纸钱。李鹤年被我与言语扶着,一边低头看着脚下踩过的纸钱,一边低声念着,“哥,走了。”
路上似乎有一阵一阵吹锣打鼓的欢庆之声,鞭炮夹着百鸟朝凤的调子异常欢快。目光晃过一个巷子,巷子那头我似乎看到一身红衣的薛坚坐在高头大马上从另一条大街走过。
义庄早已腾出霖方,正直仲夏,酸腐难闻的气味儿让这浓阴遮蔽的院子冒出丝丝寒气。
李龟年面无表情的跪在火盆之前,如一个悬丝傀儡一般,木木的将纸钱投入火盆。
“姐,婢子带着笛子来了,还有松子糖。”言语挎着贡品篮子来到我身边,从篮筐中拿出这两件物什。
这笛子还是我在定州时花朝会时救急买的,这松子糖则是从张月英那里样成的习惯。
我将笛子拿在起来,又抓了两枚松子糖,然后走到李鹤年身边蹲下。
“人死灯灭,爱也好怨也罢,走了,就走了。留下的人不能苦着,不如吃颗糖,甜的。”
李鹤年怔怔的看着我,接过松子糖。糖入口,她也软了脊背轻轻依偎在我身上,“主子,你是要吹什么曲子啊,之前我听暗卫他们传回来的消息,他们,你总爱用礼魂送那些走聊人,我觉着我哥他不配,他主子换个曲子吧。”
我坐正身体,看着外面白晃晃的日头,想起日头下那一身红衣的薛坚,想起他曾经的那句,他活不了我也不活。
“礼魂确实不合适,不如换一曲山鬼吧,踏遍山河只为求一位能识得俊才的君王,或者是不畏山海所隔只为求一知己的痴人。”
八月里,西北边境上西羌闹的厉害,早先丢聊幽州到现在都没拿回来。邱明义把闫家卖了换回的十万两银子,堪堪顶了一个月的军饷便被消耗殆尽。
家大怒,要刘士有巡盐江南八省,令两淮之地全力支持西北军需。
圣旨到明州时,一向清正廉明的程砚被下了大狱,已经倾家荡产的闫霜行被押送京师受审判,而贪污受贿被查实的田布政使则被判了秋后问斩。
祝老爹被命令负责押送程、闫二人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