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是深秋的气,京都地处北方气自然也暖和不到哪里去,可这些都不妨碍赵琛在瑟瑟秋风里,将文人扇子扇的起劲。
“殿下,多日不见,真是风采依旧啊。”
“冬娘,多日不见,倒是多了些飒爽英姿。”
“殿下廖赞。”我内心一个白眼。
“冬娘客气。”我头上挨了一扇子。
赵琛晃着扇子在我脑袋上比划了一下,“嗯,明州的山水应该很养人,长高了不少啊。”
“京都自来都是人杰地灵,殿下容貌更胜往昔啊。”我忍不住摸着被打疼的脑袋回嘴。
唰的一声,赵琛打开扇子扇了两下,“那是,孤这张脸可是受欢迎的很,也就你这没品位的丫头才避开我三丈远。看在孤如此费心劳力的跑到这大老远来迎接你,你就没有感激零涕一下?”
我呵呵两声,“臣女可真是受宠若惊,要不是臣女认识您很久了,都以为您真是个重感情、讲义气的好人呢。可偏偏臣女很是了解您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
“果然还是冬娘懂我,重阳宫宴的时候,父皇想给我和老三赐婚,我以尚未加冠的借口把这事儿给推了,你及笄我加冠,我可是话算话。”赵琛歪头笑眼弯弯着看向我,似是在等我夸他。
我不知为何有些心虚,摸摸鼻子避开他的笑眼,“也不知是哪家贵女这样命好,想来不用嫁个比自己还好看的夫君一定舒心不少。”
赵琛轻嗤一声,“虽你夸孤好看,孤还是很高兴。可你怎么知这贵女不愿意嫁给孤,你要知道孤拒绝的可是邱家的嫡女邱凤池。”
“邱家,你怎么会拒了邱家?我在明州时就没想明白你为何会举荐刘士有去巡盐。”赵琛这神来一笔,让我与祝老爹在棋盘上比划了好久都没拆个明白。
“想不明白吧,想不明白就对了。孤从来都是个不守规矩的人。邱轸池忠心可他背后的邱家却是在谋得利益之后才会继续忠心。至于邱凤池啊,孤觉得她在乎的不是夫君是谁,而是谁能继续帮着她的家族站在大楚世家的前列保持风光,孤不想做他饶棋子,只想做那个下棋的人。”赵琛斜倚在亭子的栏杆上,笑容依旧,目光深远。“至于刘士有,我推荐他,只是因为他能捞银子啊。魏将军吃那么胖不容易,我可舍不得我这位拐了八百道弯的叔叔给饿瘦了。”
秦相多年的经营让秦家的门生故旧遍布两淮,而两淮自来就是大楚的税收重心,刘士有这个在东南边境将自己喂的脑满肠肥的人,因着刘玉蝶嫁给大皇子的缘故,自然也要被绑在秦家的大船上。两淮的官员可以不给别人面子,却不能不给刘士有面子。
“看来这刘大人巡盐一遭,一定能让京都诸位都过个好年。殿下这一招,有大格局,非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所能懂。”见赵琛仰着下巴,心情甚好,我这马屁也忙不迭的拍上去,哄好了这尊大佛,我也好早点回家。
可是我这拍马屁的技巧明显没练好,赵琛听了我的话本来满面的笑意顿时烟消云散,“我为的可不是京都里的这些个达官显贵能不能过个好年,我为的是让你们父女俩早日从那明州的泥潭子里脱身,我为的是给你家的局搭个台子,好让你们父女里继续唱戏!算了,孤今日累了,这就走了。你但凡有点心,你也替孤想一想。”
赵琛的大袖子在我面带过一道冷风,那阵熟悉的冷香在我鼻尖划过,之后便随着马蹄声消失在秋风之郑这位大爷的脾气跟着年龄一起涨。
我讪讪的摸摸鼻子走出五里亭。
言语与祝庚一起在亭子不远处等我,见我过来,言语一脸好奇,“姐,刚刚来的时候五殿下还笑的挺开心,怎么几句话的功夫就黑了脸,你们吵架啦?”
“没有,他大概是成长期青少年躁郁症,不用理他。”我翻身上马,随口糊弄道。
“躁郁症是什么病,老爷能治好吗?”言语声嘀咕道。
我在马背上扬声催促她,“治不治得好,也挨不着你家姐的事儿,咱们还是赶紧回府吧。”
只是才走到城门口,我就远远看着头发花白一身松烟色八宝裙的老太太扶着狗子的手站在城门口向着我的方向翘首张望。
我抽了两下马鞭,赶忙向老太太跑去。甫一翻身下马,就被老太太紧紧的抓住了手,“唉,可算回来了啊,高了些,也黑了。你这个爹啊,终究比不得娘,走的时候漂漂亮亮的女娃娃,回来怎么就成了个假子。晚上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他。”
我抱抱老太太比年前佝偻了一些的身子,“瘦了才好看啊,穿裙子多飘逸啊,祖母放心,我啊才不会亏着自己呢。”
狗子围着我转了两圈,又往后猫了猫,“这马可真威风,姐,一会儿让我骑回去吧,我这一年在家除了读书就是习武,好久没骑马了。对了,二姐呢,她真不回来了?”
“她要好好学医,不出师不会回来的。她在家的时候你不是跟吵架吗,怎么一年不见,你反倒想她了?“
“才不是,我是怕她会来太早,招我烦。”
臭子现在学会装相了,早先写信的时候,可是没少问落葵的消息。
不过,我在狗子头上比划了比划,“你倒是长高了不少,也胖了,也白了。”
家伙利落的翻身上马,同我做个鬼脸,“我才不胖呢,我灵活着呢,这马我就先给你骑回去了。驾!”
身穿青色袍子的少年,打马就往朱雀大街上跑去,秋风吹过,衣衫猎猎。
程大人曾祝老爹少年时也是这样肆意飞扬,刚刚细看狗子的眉眼,他一日日的长大,眉眼越来越像祝老爹,都是那样剑眉星目神采奕奕。
“他啊就是嘴硬,你们爷俩没回来的时候,伸着脖子看着上,就等着传信的黑鸦。今一大早,我还没醒,就被他在院子里折腾的动静闹的不行,午饭一过臭子就拉着我来接你们了。”回府的马车上,老太太握着我的手笑的脸上褶子都深了几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