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风天气,有什么生意,死了人直接裹了草席子扔河沟里就是了。”掌柜的一面嘟嘟囔囔的抱怨,一面将门子打开。
只是他一开门,正脸对着的便是一方金灿灿写着个偌大的祝字的腰牌,
“掌柜的,这生意你要不要做?”言语冷着脸说道。
掌柜的伸头左右看看,连忙将门打开迎我们进来,“这生意做,小的做,还请外面风大,诸位贵人快些进来取取暖。”
铺子内,纸扎、花圈在墙角七零八落的堆着,天花板上吊着各式各样的牛马纸人还真是诡异的可以。
“暗桩天字六号马守纪,见过主子。自从当年董后之乱,小的已经在此处守了十六年了。如今可算是见到小主子了。”马守纪单膝跪地,声音颤抖。
我示意祝庚帮我将跪在地上的中年人扶起,“马老板如今也在这里有儿有女了吧。难为马老板还记得刀庄。”
“小的这条命是前国公爷从额吉河救回来的,小的这条命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祝家的。”马守纪对我抱拳行礼,一揖到底。
“马老板,可想过正常人的日子,平平安安。做着小生意,享受一下儿女之乐。”我在这不大的小店里绕了一圈问道。“这几日想来马老板的生意应该不错吧。”
“这几日卖的最多的是草席,都是卖个义庄用来收敛路边冻死的流民的。棺材什么的倒是卖的比往常少了很多。”马守纪那豆大的小眼闪过一道精光。
我在马守纪生起的一小盆炭火旁坐下,“我来之前看过刀庄的薄子,布在西北边地的暗桩从幽州、瓜州到燕州都有,西羌军队、百姓、王帐中也有。你替我给他们传句话,就说这一仗事关刀庄生死存亡,这窝在阴暗之处小心偷生的日子以后咱不过了,我要让你们堂堂正正的活在青天白日之下。这一仗若是赢了,但凡有功的,我替你们去天家面前讨封赏。刀庄暗桩,流血流泪不留名的日子,止于这一仗。”
马守纪保持行礼的姿势愣在半空中,“这这是要让我们可以堂堂正正的写上朝廷的功勋簿子?”
“还要让你们堂堂正正的活在这世上,从此以后再不用隐姓埋名。”我笑着看向马守纪。
马守纪愣了一愣,“主子,这是要解散刀庄?”
“自然不是,各家皇子争权夺利的手已经伸到了刀庄里,为了保住各位的安危,也为给各位正名,这一仗至关重要。”我看着眼前明明灭灭的炭火说道。
普通一声,马守纪跪地叩首,“暗桩马守纪谨听主子教诲。”
“我要这幽州、瓜州的西羌布防图,还有西羌王庭的确切位置。你最快几日能给我。”
马守纪利落起身,去往后面棺材停放的屋子里一阵翻找,不多时他将一张布条递到我的手中,“这是前日送来的密报,西羌王庭这段时日在额吉河东南二十里处的一处山谷中扎营,此处避风靠水,易守难攻。”
我将布条收好,藏在袖子里。“以后消息来往会很多,你这里可是只有你一个人。”
“还有个伙计,是个哑巴,只有一把子空力起,是我前些年从雪地里就回来的可怜人。”
“那我给你留个帮手,”我将言语指给马守纪看,“你对外就说她是从幽州逃难来你家的外甥女。她是刀庄新进暗桩,跟着我也有两年了,让她给你打个下手,同时也是你我联系的中间人。”
马守纪眯着眼睛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言语,“能做主子的贴身侍卫想来应该是祝家的家生子,你爹是谁?”
言语抱拳一礼,“我爹是四老爷的贴身侍卫祝福,我娘是老太太身旁的武卫。”
“祝福啊,早年我还在刀庄的时候见过他,算账的一把好手,学问是我们这群人里最好的。”马守纪笑得眼眯成一条线。“主子放心,过两日我就让这丫头把幽州、瓜州的守备图给您送过去。”
我俯身对马守纪行子侄礼,“刀庄安危系于西北,辛苦马叔了。”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十二月冷的钻人心肺。
日光照破万里阴云,黑铁甲胄如片片金鳞刺破风雪。战鼓三声响彻营地。
点将台上,玄铁甲胄兽头金带的赵琛收起往日里散漫无赖的样子,只听他用丹田之力对着台下的战士问道,“你们站在这里身披铠甲,手握重刀是为了什么?为了国,为了家,为了守卫疆土,为了报屠城之仇是不是。”
“是。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我带你们打仗,我要让你们杀敌、立功、封妻荫子、封侯拜相。你们敢不敢要?”
“所有人给我听着,这一仗没有辎重,只有你手里的刀。先锋营听令,所有人带上十日的口粮、两把手铳,二十排子弹。这一仗挑了西羌左贤王营地,咱们就喝酒吃肉,打不赢就啃草根、吃雪水听到没有?”
“谨遵景王之命。”
“众人上马,随我挑了东珠南山的老窝。”
一声“杀,”冲破云霄。赵琛当先一骑,冲出营地。
马蹄声如雷动,地面的雪粒石子随着大军开拔不住跳动。
今天早上,我将早先给赵琛准备的加冠礼物,一支玉簪替他戴在头上。那会儿,他还是同往常一样笑地无赖,还对我说不用担心他,他一定活着回来。
此时看着他打马离开的身影,我在心中默默祈祷,祝他大胜而归。
马守纪做事很有效率,三天之后,魏介就拿着我送到他手里布防图站在瓜州的城门楼子上横刀立马。
七天之后,瓜州的西羌军队就朝着幽州落荒而逃。
打仗这事儿我不行,可算账这事儿我在行。
自京都出来,这吃空饷、盗军粮、卖军马的,起先几日还算消停。待他们观察了几日发现这纨绔皇子的名头不是虚的,便放开胆子行事如旧。
我扒拉这面前的算盘,将人名一一列出。邱家门生虽也有一些,只是所涉数量完全不能与贤王和秦家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