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皇钟的神光却已经开启。

那是极深的血红色，先是一点一点布在湛蓝天空，接着每个点蔓延开来，连成线，远远看去，像是一张极大的蛛网。

甘露殿殿门敞开，殿外的红光逐渐照进殿中，坐在靠近殿门的几位仙家在接触到那红光时身体瞬间冻结成冰。

落霞亦退后一步，低声呢喃道：“来不及了。”

“我就知道你无用，被人三言两语就打发了，还是让父王来动手吧！”

敖战的声音冷酷无情，像是抽离了所有感情，只剩一副躯壳般说着不寒而栗的话。

“今日，我就要让这天地间的所有生灵重回混沌！”

鸣玉召伏羲琴入怀中，立即席地而坐，快速撩动琴弦，在甘露殿结下一层结界，暂时挡住红光。

“月儿。”西王母再次开口唤落霞，声音比刚才还要虚弱，“我知道那日我说了不该说的话，伤了你的心，我很抱歉。”

王母记得，她与落霞的缘分就是从这一句月儿开始的，若是今日便是结束，那就让她在离开之前多唤几次她旧时的闺名吧，也算是成全她们这几千年的感情。

落霞死死咬住嘴唇，没有任何反应。

“你若希望我仙逝，我亦能如你所愿，只是众仙家不该有此一劫，天地万物也不该因此结束。”西王母最后一句，声音已经颤抖。

“王母娘娘。”众仙家齐声开口：“吾等不惧。”

落霞终于肯看向王母，她盈于眼睫的泪珠终于如断线的珠子，不停落下。

王母含笑，向她招招手，落霞立即提步上前，跪在王母凤椅旁的玉阶上，“娘娘。”

王母低下身子，将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塞进落霞怀中，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月儿，这是一块护心玉，是当年女娲补天留下的一块灵石化成，与女娲石作用无异，你收好，若你父王真以东皇钟灭世，它会保护好你的！”

“娘娘！”落霞双唇颤抖：“为何，为何……”

“那日我与落英的话你听到了吧。”王母那日其实也从那半掩的窗扉一角缝隙看到绯红裙摆上的几朵百合，她便知是落霞在殿外，却不知道何故没有进来，反而转身就走。

后来她略一思索，想起她与落英说的话只怕是被落霞听到了，其实也无妨，若是落霞问起，她也可以如实告诉她。

可落霞一直没问，除了常常一个人发呆以外，一切与平时并无差别，久而久之王母便忘了这件事。

现在想想，若早点解释该多好，早点解释，这丫头也许就不会如此介怀，一直郁结在心。

王母看着落霞，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水，笑着道：“我一直想让你做回从前的小龙女，其实仙妖并不差别，是什么样子又何必计较呢？都怪我当年太狠心，要你做出那样的事情，你当时一定很痛吧。”

王母抚摸着她的头发，如第一次见她时那样，轻轻抚摸着：“我有想过将王母之位传于你，只是我觉得你不适合，我想你活得自在洒脱些，不受规矩束缚。而且这些年在昆仑之上，你的笑容，远没有在西海时多。其实你也是不愿意待在昆仑的对吧？”

落霞轻轻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着王母认真道：“但是我很愿意待在娘娘身边。”

王母笑得和蔼可亲：“还有那日，我从梦中惊醒，对你说的那句孽障，月儿，对不起，我那日是梦到曾经吞噬过我的一头猛兽，十分害怕，哪怕醒来还以为恍若梦中，才会说出那样的话。”王母捧着她的脸，“月儿，原谅我好吗？”

落霞重重的点头，“娘娘，你原谅奴婢，原谅奴婢犯下这般不可饶恕的错。”

“我从未怪过你，我也一直都是真心喜欢你。”

东皇钟神力过于强势，鸣玉已经连续驱动五次弦音，却依旧无法抵挡那势如破竹的力量，他双手颤抖，继续凝神拨动第六弦。

肃渊拉住落英的手：“走，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会保护你的，即使死，你也是这天地间的最后一个！”

落英看着肃渊，忽然粲然一笑：“谢谢。”

肃渊心口一跳，“落英……”

落英看着那即将破结界而入的红光，凝神起咒。

“吾以吾命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