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抬起眼眸看着素战。
就只是看着,一句话也不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你的孩子快死了,不想想怎么救?”苗书声音轻,但惊醒了妇人。
妇人低头,声音有些沙哑颤抖,手轻轻拍着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眼泪滴在襁褓上,晕开一团一团的水花。
似乎有母亲的安抚,孩子渐渐安静下来。
妇人背对众人,掀起衣衫。
素战等人默契地转移视线。
过了一会儿,孩子彻底安静下来,睡得香甜。
苗书看到,孩子身上的灰气变淡了。但还存在。
妇人轻轻把孩子放下,对他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众人移步到隔壁轻舞的房间。
轻舞并不意外,有表哥素战在,那他们的病应该没有大碍。
妇人对素战说:“小公子可真的没有解蛊之法?”
轻舞迷惑,没有言语,静静听着。
素战摇摇头,回答道:“除非找到下蛊之人,让他交出解药。”
妇人点点头,总归有希望的。
她对房中的三人轻声说道:“今天多些诸位公子小姐们,将不管不顾一心寻死的我拉回来。今日倒叨扰你们了,雨停了我便带着孩子回了。”
她停了停,继续说道:“若是有任何关于下蛊的人,劳烦请告知我一声,我家住东街尽头,门前有一棵枣树。”
向众人行了一福礼。苗书觉得这礼有意思,轻舞有些不知所措,素战一个落魄世家公子,连忙示意不用多礼。
妇人回到孩子所在的房间。
苗书看着他们沉默,不由得有些无聊。对素战轻舞两人说道:“你们干嘛那么沉默?就因为这蛊?”
轻舞依旧疑惑望着素战,素战解释了一遍。
素战看着苗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对她说道:“那腐骨之蛊,会随着人喝水越多,接触的水越多而越长越大,最终吃完人骨,在一段时间内还可当做人的骨头,但时间一长就开始食人骨肉,最后没得吃了才会产卵死亡。
到那个时候,会死多少人?你怎么对生命如此漠视?”
苗书反问:“那你有办法?”
素战沉默下去,又接着问道:“你那么强,你没有办法?”
这就轮到苗书沉默了。她有办法么?有。还不止一个。
她可以利用《因果簿》查宗找源,直接找出那个人,询问解药。只是她一旦参与这事,就也参入了因果。一个小镇,几百人的因果,还是够她受的。
另一个办法则简单粗暴。她放血。她的血可养万物。但是不治本。
素战见她沉默,刚想追问,轻舞便接过了话头:“苗书,没事,不用为难自己,我们都尽力了。”
素战不想道德绑架,也不发一言,只是看着苗书欲言又止。
苗书眼神一瞥,不想和他们那么弯弯绕绕讨论这事。就说了两个办法。
话音刚落,门外有一声响动。
素战起身打开门,发现是那妇人。
她抱着孩子,神色有些不自然,看了看苗书,话到嘴边又咽下,只说:“我看外面雨停了,就来和你们告别一声。”
妇人离去,背影说不出的落寞与悲凉。
素战眉头一皱,苗书不言语,轻舞对他俩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雨停了,挺好的。
第二天,衙门就贴出了告示。
上面写着:“昨日有两人不慎溺水身亡,请近日乡亲们莫私自下水。”
告示一出,议论纷纷。明显着就不是溺水的尸体,怎么能胡说呢?
有人说,是官府瞎了眼,白白做官不给百姓真相。
有人说,官府也有苦衷,应该另有隐情。
有人说,那两人真冤那个池塘真邪门儿。
一位妇人落魄地抱着孩子,离开了贴着告示的地方,前往衙门,要领回她丈夫的尸体,入土为安。
其他的事,她已经没力气去想了。
到衙门一问,发现他们已经把两具尸体都烧了。
妇人抱着孩子,眼睛里全是泪水,一颗一颗滴下。怀里孩子还睡着。她没有哭出声,就只是任由眼泪流着。
过了好久,她才转身,慢慢向那棵枣树的小土房子挪去。
接下来的几天,镇中人们发现出不去了。小镇的门口有官兵把守,现在小镇只能进,不能出。
人们开始恐慌。粮价开始疯狂上涨。官府衙门对此沉默不语,一点都不解释。
素战叹了口气。他们还停留在小镇呢,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他们早晚也会死,因为他们也淋了雨。而且,他们没钱了。
他打算去问问苗书,有没有什么办法。刚打算敲苗书房门,就听到了一个陌生男声。
“我劝你别这么做。”
苗书声音有些漠然:“管我?”
“他们罪有应得而已。你看,你的《功德薄》里都没有记载。”
“噢?可我的《因果簿》里有记载。他们罪不至死。一句话,解药,给,还是不给?!”
长久沉默。
房门突然被打开,一股力道把素战拉入房间。
素战还没站定,房门已经关上。
房间里的陌生男子,一身红衣张扬,眼睛处用墨青色绸缎蒙住。
这不是苏城又是谁?
苗书眨眨眼,这徒儿有点弱啊。
素战气场不输,直视那个看起来很妖孽的男子。虽然他看不见。
“我给你们三颗解药。多的,不给。这小子把我的解药拆解得出来,算我输。”苏城声音悦耳。
他光明正大地推开门,离去。
素战问道:“怎么回事?他怎么知道你有《因果功德薄》?”
苗书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在你进房间前,我给他看了《因果功德簿》。将死之人都有这权利,只要我乐意。”
苗书将装有三颗解药的小瓶丢给素战,转身上了床躺着,背对着素战说道:
“拿去自己吃或者研究,随便你。记得下次和师傅说话客气一点。”
素战接住瓶子的一瞬间,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只是有毅力,跪了一只膝盖。
过了好久,他才缓缓起身,一瘸一拐地出去,顺带拉上了房门。
要研究还是吃?
机会只有一次。
一颗给轻舞,,一颗给那妇人,都不可以用来研究,就只有一颗是自己的。
苗书不需要。
所以,他怎么选?
他握着药瓶,心情起伏不定。
吃他一定不会死,但其他人会死。不吃,他和其他人很大可能会死。
因为他从来没碰过蛊。
而且,他的医术未到顶峰。文家的医学他只传承了一半。
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