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战可以看到于朗一点一点将周围的人的魂魄收集起来，最后落入他手中的那个半透明的盒子中。

素战睁着眼睛，看着于朗步步朝自己走来，脑海之中的怒意渐渐冲到头顶，但是自己动不了，丝毫不能动弹，就像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一具尸体。

于朗的鞋面，在素战面前停下。

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刀剑。

素战死死地瞪着那双沾了些鲜血的鞋子。

大地震动，于朗犹豫了一下，与队友匆忙离开。

长久的寂静，长到素战看着自己父亲的鲜血变得凝固，静到他忘记了还有风声。

突然，素战放松下来，看着自己父亲临死之前都还张望着自己的面容，眼中没有了杀意，没有了绝望，没有悲痛，什么都没有，一直与父亲死不瞑目的双眼相对着，即使那双眼已经蒙上了一层阴翳。

一滴泪从左眼流入右眼，最后没入发鬓，没入脸颊贴着的泥土。

血雾渐起。

素战等了许久，直到自己可以动弹缓缓从地上坐起来，都没看见苗书出来接自己，在这苍茫的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还是按照记忆之中的那样，将自己和族人的尸体一点一点埋起来，没有铲子，没有剑，素战就用自己的手，抠出来的一个不大的坑，勉强能将他们全部装下。

一把泥土洒下，素战面色平静，直到最后完全盖好，素战都没有再露出一点的悲切，就像埋着的人与自己毫无关系。

素战不回头地朝着远处走去，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要去寻找。

苗书再次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坐在了长老阁。没错，她又回到了界之中，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个什么场景，是不是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时空，还是依旧在三百年前。

“你醒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苗书想要转身回头，惊讶地发现自己被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锁链所吊起，悬在半空之中。

“长老……我回来了？”

苗书知道，那就是自己界中长老阁，长老的声音，果不其然，等那声音的主人走到苗书面前之时，那有些苍老的人不是长老又是谁？

长老没直接回答她的话，在她面前站定，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什么？”

“你，先是救下文苦，后抹去文轻舞的记忆，之后干涉林离生死，干涉原本就要坠入魔族的边界人类，东岩国的百姓，还有柴雪的存在，八夷国的动乱，无生与无言的纠缠……”

长老掀了掀眼皮，看着像条垂死挣扎的鱼的苗书，道：“之后的事我即便不说，你也知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苗书扯了扯嘴角，道：“没有。”

“你已经把自己折腾的寿命皆无了。你马上就要死了，你以为，那时空隧道是这么容易进的呢？”

长老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苗书道：“轻舞和素战呢？”

长老看着她，道：“轻舞？回来了。这是她体内那只魔想要对你说的话，至于素战那小子……你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苗书正疑惑呢，就见长老手一挥，袖中一头黑色半透明的魂魄飘出，细细看去，还有几分千秋的模样。

“苗书，我知道再这样下去，我就真的连一点点找到弈椿的可能都没有了。所以，我走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倒是整得苗书一脸糊涂。

长老道：“弈椿，早就不知道轮回多少次了，但心中的执念一直支撑着她，就算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一直等着。这已经是最后一次轮回了，弈椿的魂魄已经极为稀薄了。”

“千秋一直明白，自己没办法让她死而复生，所以想让你带着他去寻找弈椿的轮回，并将轻舞的身体作为要挟。为了保持自己的理智，他只能靠人血来维持自己的魔的本质。

可惜，在一处安静的小村庄，千秋已经亲手，将弈椿的最后一世魂魄，一点一点打得粉碎。”

“……那，他最后怎么了？”苗书喉咙突然觉得有些涩。

“自动放弃对轻舞的身体的掌控，如今，不知道是入轮回，还是魂飞魄散。”长老古井无波地道。

“至于另一个小子，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所在世界已经没有你的踪迹了。你，现在在第五界。”

苗书诧异瞪大眼睛，急声问道：“你将我束缚在此处，是要做什么？！”

长老不说话，转身离开。

这长老阁开始缓缓露出原本的模样。

没有模样。

一片黑暗，苗书感受不到重力，感受不到自己手脚的存在，什么都感受不到，即便大声吼叫，也没法听见一点点声音，仿佛自己变成了聋子瞎子以及哑巴，失去了一切身体的感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