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你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面前，在我还未来得及想清楚该如何为自己的过错买单时。

流光瞬息，日转星移，转眼便是阳历新年，厚重的日历整个更换，原定元旦之时申家与兰家聚餐，而今计划仍旧没有改变。

林月华知晓前几天发生的事情，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两个孩子再见面绝不是好时机，更何况这几天自家儿子的状态…林月华劝阻老爷子改变聚餐日期，被老爷子一口回绝。

开玩笑，这样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明缘故的变卦，虽然申家和兰家是世交，但兰家老爷子和夫人早年间便离世，兰振天和申剑雄这一辈关系也算亲厚，不过再深厚的情谊也需要维系，而商业合作中最忌讳的便是临时变卦，申家和兰家在商场上都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申家办事怎可如此不妥当。

林月华见自己劝阻无效，知道多说无益，但终归还是放不下心来，转身上楼，去到申羽义的房间。

刚进房间门就听见里面剧烈的咳嗽声，林月华走上前，手扶上申羽义的额头试探温度，忍不住蹙眉，“药都吃了吗？”

“遵医嘱，该吃的都吃了。”申羽义靠坐在床，抬眼看见林月华眼里的担忧，又忍不住玩笑道：“林院长，您可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我这一普通感冒还让您露出如此担心的神情。”

“……雅萱今天可能会来。”林月华开口有点犹豫，虽是申兰两家聚餐没错，但雅萱那孩子兴许介意着之前的事不准备来也说不定。

申羽义闻言一愣，发烧的缘故，反应比平日慢了些。

等反应过来林月华刚刚说的是什么，眸光瞬间黯然，声音蔫蔫的带着鼻音，“哦。”

她要来，自己当然不会厚颜无耻的想她是来探望自己，怕又是爷爷想着撮合弄的两家聚餐吧，家人的一番苦心美意可能又将被辜负，谁叫自己太混蛋，亲手毁掉了…

“小羽。”林月华见自家儿子不说话，知道他恐怕是又陷入深深自责中。儿子身体素质向来很好，这次的病来势汹汹，只怕真正的病因是急火攻心。

“如果下午雅萱真的来…你的状态能支撑下去吗？”

“妈…”申羽义苦笑，“还会有比先前更糟糕的状态了吗？”

申羽义反问的话，林月华不忍心回答，只得暗自在心中叹气。

“先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我去看看厨房准备的怎么样。”林月华温柔地叮嘱后便离开房间。

申羽义一动未动，感觉动一下身体就会传来痛感，可能真正痛的是心吧。

兰雅萱想过拒绝，奈何编造不出合理完美的理由，只好硬着头皮和父母共同应邀。

整顿饭下来，兰振天同申剑雄、申老太爷一如既往地相谈甚欢，林月华在面对兰雅萱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席间和沈曼怡的交流也算融洽。申羽义异常沉默，脸有点不正常的发白，表情隐忍，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仔细观察不难看出其握着筷子的手都有着轻微的颤抖。

申羽义明显的不在状态，心细如尘的兰雅萱自然发现了，没有开口询问的原因只是不想理会，更何况原因是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申羽义…也会怕吗？

正餐过后，沟通闲聊的地点自然转到客厅，申老太爷怕兰雅萱和申羽义这两个小辈陪着大人们无聊，便让申羽义带着兰雅萱到楼上去玩。

老爷子的心思众人皆知，两人都不是小孩子了，集团里的很多事务都由他们管理，又怎么还会有坐不住的时候，老爷子此番举动无非就是给这两个孩子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沈曼怡见此急忙笑着开口，“老太爷，雅萱和羽义都是大人了，哪还有多少玩乐的心思，您呀，就让他们陪在这，无妨。”

沈曼怡一直不满意兰家与申家的婚事，现下阻止虽在众人意料之中，只是这般直接恐有些拂申老太爷的颜面。

兰振天眼见自家夫人有失礼仪，不满地拧眉，而后笑着打圆场，“雅萱，既然你申爷爷都发话，就不用陪在我们这，和羽义上楼去玩吧。”又看向申羽义，“麻烦你先照顾雅萱了。”

申羽义没任何理由拒绝，兰雅萱也没有故作姿态，礼貌地同大人示意后便跟着申羽义走上楼。

本来两人的步伐还算正常，可一离开大人的视线，兰雅萱的脚步就快了起来，好像急切地要把申羽义甩掉。申羽义见此也不敢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脚步不由放慢，渐渐地便和兰雅萱隔出一段距离。

申家主宅的四楼主要就是主人们的休闲区域，冬季的白天很短，下午四点过后天就开始渐黑，四楼的灯亮着，光线柔和舒适。

兰雅萱忽而转身，定定地看着跟在不远处的人，那人也停下脚步，猝不及防地看见兰雅萱在看他，心慌地低下头，就像做错事的孩子，嘴唇抿得死紧，极力克制着咳嗽。

兰雅萱不禁心中冷笑。

高傲矜贵的申大少爷…居然也有今天。

“你现在这副孱弱可怜的样子是怎样，有谁对你做了什么吗…据我所知，应该没有谁把你怎样吧，居然自己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这几天你应该很不好受吧，可是…知道你难受了，我反而好受了些。”

兰雅萱冰冷不留情面的话语如同冰刺般，深深地插进申羽义的心里，凉彻刺骨的寒意。

申羽义缓缓抬头望向不远处冷漠至极的人，视线有些模糊，不知是因为眼里有水光，还是发着烧的缘故，总归是看不太真切。

原来…被人说这些不好听的话竟是这般滋味，之前的自己是有多残忍多毒舌。他对她说过那么多伤人的话，自己今天就听见这么几句就已经感觉到痛的无法呼吸，那她呢…她当时所承受的痛苦一定是自己的几倍甚至是几十倍吧。

想看清楚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人，可是视线愈加模糊，头疼欲裂，意识越发浑沌，想走近，可是脚下虚浮，好像身体已经不听自己使唤。

兰雅萱看着申羽义虚弱的模样，秀眉轻蹙，直至那人在她面前彻底晕倒在地，她才意识到他的情况究竟严重到什么地步。

瞬间的惊愣过后，兰雅萱疾步跑下楼。

被吓到的人总会失去平时的冷静判断，比如乘坐电梯下楼明显要比跑下楼快上许多。

兰雅萱慌张的神态显然也吓到了楼下交谈中的人。

“怎么了？”林月华率先反应过来发问。

“他…晕倒了。”兰雅萱看着林月华，说话的声音很轻，显明也是未从惊吓中彻底缓神。

林月华速即冲进电梯，顾不上其他人，直接按了电钮，直达四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