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有一种痛苦叫无法割舍,想拥有却不知该如何行进,想放手又做不到决然舍弃。
申羽义这些天过得不好,很不好。
申剑雄向老太爷说起沈曼怡做的事情,提议解除申家和兰家的婚约。申老太爷希望将事情彻查清楚后再议,申羽义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让他措手不及的是,在这期间兰家竟先提出解除婚约,这次是兰振天和沈曼怡一同提出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
兰家这般行径有默认之前沈曼怡做的事情,趁早和申家撇清关系的嫌疑。
申老太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同意。
想必此后,申家和兰家的世交关系会逐步瓦解。
申羽义打了好几次兰雅萱的电话,不是拒接就是无人接听。去兰家和学校也没找到人,申羽义不在乎什么兰家和申家,他只在乎兰雅萱,迫切地想知道兰雅萱的想法。内心的焦虑和担忧要比三年前得知兰雅萱离开的那一天更盛。
今天,是雨樱高校学生部长换届的日子。
申羽义终于见到兰雅萱,没成想却看到自己最不愿见到的一幕。
行政楼顶层。
兰雅萱朝着部长办公室的方向走着,谭以翔贱兮兮地跟在兰雅萱身后,春光满面,“萱萱,你和申羽义的婚约这回彻底解除,是不是也该轮到我宣示主权喽。”
说着向前迈出一大步,转身挡在兰雅萱面前,脸上的笑意加深。
兰雅萱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勾手指示意对方靠近。
谭以翔笑嘻嘻地伸长脖子,侧耳倾听。
“我,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所以你哪来的主权可以宣示。”语毕,兰雅萱自觉后退一步保持距离。
谭以翔心中燃起的希望小火苗并没被这冷冰冰的一句话浇灭,反而愈燃愈烈。
伸手揽过兰雅萱将其围在墙壁和自己手臂间,标准的壁咚动作,桃花眼暧昧地眨了一下,教科书式的放电动作。
熟练的撩妹套路,可小鹿乱撞的感觉在兰雅萱的内心是不存在的。
兰雅萱忽觉心累,轻声开口,“谭以翔,有些话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你讲清楚。我……”
“不要往下说。”
话被决然打断,兰雅萱直直地看着谭以翔。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这些话绝不是我愿意听到的。兰雅萱,你不能霸道自私的连我追求你的权利都剥夺。”清亮的男声不复轻佻,话说得郑重。
“可这样对你不公平,我也会感觉自己很糟糕。”兰雅萱感到悲哀,感情之事对自己而言为什么就这样难,似乎怎么处理都是错。
“感情分很多种,日久生情就是其一,你连尝试都没有过,又怎会知道自己不会真的喜欢上我。既然你和申羽义已经彻底结束,为何不能将空出来的位置优先留给我?”谭以翔的目光隐隐透着强势,于他而言,他已经忍耐的够久。如果对方不是兰雅萱,他早就强势介入,根本用不着顾虑这么多。
兰雅萱深深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谭以翔吧,狠厉强势的谭门太子爷。
顶层很少有人来,兰雅萱和谭以翔谁都没听见电梯门开的声音,更没注意到电梯门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低气压的人。
申羽义将二人方才亲密的行为尽收眼底,狠狠地攥紧拳头,试图压制心中的妒火和怒火。
知道现在万不能失去冷静,上次失去理智后造成的错误不能重蹈覆辙。做好心里建设后,狠狠地吐出一口郁气,深邃的双眼死盯着那边的男女,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
这边,兰雅萱刚要伸手推开谭以翔就看到已经走过来的申羽义。想也知道,申羽义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放开。”声音如千年寒霜,冷的彻骨。
谭以翔听见这声,邪肆一笑,还真就收回手臂。
“申大少,有事?”目光中的强势已然收回,谭以翔恢复成一贯的痞帅模样。
申羽义没有理会谭以翔,直直地盯着兰雅萱。
申羽义:“我有话问你。”
话是对兰雅萱说的,说完伸手扯住其手腕要将人带走。
谭以翔毫不退让地上前阻拦。
“有话在这问就行,别拉拉扯扯的。”掷地有声,谭以翔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电光火石间,四目交接,彼此的眼睛里充满着敌意,空气中仿佛都能闻到火药味。
兰雅萱看着眼前的这两个男人,动了动手腕试图挣脱,奈何两人的力度都不轻。
手下的力度和眼里的敌意成正比,好像谁松开谁就输了一样。
“够了,放手。”兰雅萱冷声开口,话是对着两人说的。
“不放。”二人同时回答,语气里有赌气的成分。
心塞地看着两个执拗的幼稚大男人,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一套。以为不松手自己就无计可施,挣脱不开了吗。她兰雅萱什么时候是乖乖地受制于人的角色。
兰雅萱目光一凛,就近用另一只手狠拧谭以翔侧腰,咬牙问:“松不松开?”
“…松…”谭以翔抖着声音回答,吃痛迅速放开手,而后一脸委屈地看着兰雅萱。
兰雅萱未作理会,只是凛着目光看向申羽义,“你呢?”
接收到兰雅萱的危险示警,申羽义识相地放开手。
“对待抽风的人,果然暴力最好用。”兰雅萱冷冷地说。
两个男人均是默言,眼神里带着一丝委屈。
“有什么话我们到外边谈。”兰雅萱说完率先向电梯走去,没有再理睬任何人。
申羽义亦步亦趋地跟着。
谭以翔望着走远的两道身影,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落樱园,湖边。
仲夏时分,落樱园的名字倒可以有另一番解读,不再是樱花花瓣随风飘落,而是樱花已落。
樱花一落,园内的其它花草树木却竞相开放,景色唯美多姿。
兰雅萱孤高冷傲的倩影与周边绚丽盛放的景象融合。
申羽义看着兰雅萱临湖而立的背影,竟无端生出凄美的错觉。
“你要谈什么?”兰雅萱转身凝视着申羽义。
没有面对喜欢人时的甜蜜,只有冷冰冰的态度。
申羽义:“谈恋爱。”
此话一出,二人均一惊。
申羽义暗自恼怒,伸手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脑袋怎么抽了,让这话脱口而出,不过这也算是内心的愿望。
兰雅萱接不下去这种话,看着申羽义尴尬无措的不自然模样,暗自苦笑。
两人都不再说话,双双陷入沉默,只是凝视彼此,此刻就连空气都变得异常安静。
有些话一经问出便收不回来,连妄想都不能。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申羽义开口打破沉默。
“萱儿…你要放弃我了吗?”
低沉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点沙哑,申羽义的眼里更是充斥着不安和悲伤。
看的兰雅萱呼吸一滞。
强行稳了稳心神,终究心狠的肯定了这个问题。
“因为谭以翔?”申羽义死盯着兰雅萱,眸光复杂,不放过对方表现出的一丝细节。
兰雅萱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眸,躲避了申羽义灼灼的目光。
这个躲避的表现如果以正常的思维判断看在人的眼里就代表默认,心虚。她分明就是故意为之。
申羽义脸色骤然沉下来,怒极反笑,只是这笑声太过哀伤。
申羽义:“是我一直自作多情了。”
明明平静无比的语气却仿若寒冰利刃,轻而易举就能刺痛人心。
相见不如不见,如果说之前的申羽义对此还能抱有一丝幻想,那么现在,连这点幻想都被兰雅萱亲手掐灭。
不忍看申羽义伤心愤怒的模样,再呆下去恐怕会露出破绽,兰雅萱果断地抬脚离开。
申羽义没有阻拦,只是顾自望着湖水出神。
他当然知道不是因为谭以翔,可最让他痛心的是她宁愿他误会,也不愿向自己吐露实情。
兰氏集团近来的不太平和Sun集团的动作她以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在她心里,永远有比他申羽义更重要更在意的事情,她终究是没能把他放在心上,要不然怎么总是轻描淡写的就将自己舍去。
风吹过脸颊,脸上一片湿润。
几天前。
“兰家和申家除了是世交关系,现在更是有你和申羽义的婚约牵扯着,兰家一旦出事,你说申家是会鼎力相助还是袖手旁观亦或是断绝往来避之不及呢?”Nancy提醒的话一针见血,直中要害。
兰雅萱明白Nancy的用意,冷静平淡地开口,“申兰两家互不相欠,当年的事更是与申家无关,我不会让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婚约的事我自会处理。”
听着兰雅萱妥善的回答,Nancy在心里叹气,眼里有欣慰有赞赏更有心疼。
Nancy:“小萱,你很理智,理智的让人心疼。自由是什么,是可以无所顾忌抛开不想做的事。可只要身在豪门一天,就永远得不到真正的自由,很多事我们都身不由已,不得不放下自己所爱之人,不得不放弃自己所爱之事。”
“我们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要肩负起整个家族的荣耀兴衰。这些你都特清楚,也做得特别好。当初我们希望小宁快乐,现在我也希望你能快乐,可现实往往和愿望背道而驰,我们都无能为力。”面对可人疼的晚辈,Nancy还是忍不住将心里话一股脑的都讲了出来。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兰雅萱不由想起这句话,在心里默默地问着自己,却寻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