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以恨度日者能被治愈的，皆是自愿渡己之人。

时间有些微微凝固的静默。

兰雅萱眸光冷然。

楚辰则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兰雅萱。

兰雅萱面上平静无波，心中早已千回万转。

良久。

“沈曼怡是你什么人？”清冷的女声打破沉默。

楚辰眼底晦暗不明，唇边荡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真是聪明，这么快就找到重点。”而后抬眸死死地盯着兰雅萱，心中升起一股近乎变态的报复快感，一字一顿的强调着，“沈曼怡是我的亲生母亲。”

兰雅萱心里蓦地一沉，努力维持的平静眼看就要破裂开来，强行稳住心神，努力做好表情管理，极力控制声线，尽量保持声音平稳，“所以，藏在我身边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沈曼怡。”

怪不得，她第一次见到楚辰就有种莫明的熟悉感，对付她的人又对她了如指掌。

“嗯哼。”

“我的秘密都是她向你透露，而夏夜琳一直想看我跌落，因此心甘情愿的被你们当枪使。”

“心有不甘的女人是最好被利用的，只要你能知道她想要什么。”楚辰一副大局掌握的得意面孔。

兰雅萱的声音冰寒至极，“你和沈曼怡，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楚辰撇撇嘴表示不赞同。有些孩子气的动作，楚辰做出来却更像病入膏肓的变态。

“不，不是我们，只是我，我和沈曼怡不熟…我只是有些嫉妒有些不甘，同样是私生的，为什么你就可以活在阳光里成为万人仰慕的公主，而我只能在黑暗中苟延残喘。”

“明明我比那个所谓的楚家正统继承人付出的多，更优秀得多，可是楚衍那个老头子为什么偏偏独宠他一个，却看不见我，难道私生的就不是亲生的了吗？可是，同样身为父亲，明明你也是兰振天的私生女，为什么我看到的是他光明正大的把你捧上兰家唯一继承人的身份。”说着话，楚辰越来越兴奋，站起身，一步步地向兰雅萱逼近。

“我是沈曼怡的亲生儿子，她可以对我不闻不问，为什么要给你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当母亲。所以，我要亲手毁掉你的一切，让你和我一样每天都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狱中。”

楚辰的笑声诡异至极，兰雅萱想躲开，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已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恶魔眼睛里闪现着如看见猎物般兴奋的光芒。

拖延时间，兰雅萱现在脑中生出的念头只有这一个，一定要拖延时间，一定要等到申羽义和谭以翔。

“这些就是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开脱的理由吗？”

清冷的声音掷地有声，成功止住男人接下来的动作。

“什么？”楚辰看着兰雅萱，满脸惊奇，继续，“这么多年我受尽欺辱，承受着命运的不公平，为他人做嫁衣，别人不用努力就可以享受所有的幸运，而我的努力付出在别人眼里就是一文不值，是我活该生来就被践踏被折辱吗？如果真该这样，不要忘了，你，兰雅萱，也本该承受我所受的一切。”

楚辰的音量不断拔高，最后咬牙切齿的模样足够让人想象出他有多恨。

“很遗憾因为私生子的身份你承受了不幸，出生不是我们能够选择的，所以错不在你。”清冷的声音压低，语调平缓地讲出了第一句话，尔后话锋一转，言辞犀利，“但是，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承受着命运的捉弄与不公，也不会只有你一个人感到愤恨不甘。”

“他们也会埋怨，也会歇斯底里，因被欺凌而受伤，他们许是也曾设想过不顾一切的毁掉所有，想象着报复的快感。可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一样真正地走到这一步，禽兽不如的活着。”

她知道说出这番话可能会激怒楚辰，可她实在是忍不住，继续声色俱厉地说下去，“因为他们即使被那样对待，也还是心存善念。生而为人，不枉为人，你自问这一路走来你的双手上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你，还能称得上是人吗？”

“从你所做这一切的开始，你便失去了可以开脱的资格，任何理由都不能为你所用，你之前所承受的一切也都变了质，因为你不值得被同情，被怜爱。”

兰雅萱目光冷厉，谛视着楚辰，即使身处险境，气场上也绝对没有输掉分毫。

楚辰荡着一脸变态笑容连连点头，“真没看出平时少言寡语的兰大小姐口才居然这样棒，我好像真的有被你说服。好吧我承认，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可是怎么办呢，既然坏，就要始终如一，既然黑，就要黑的彻底。”

“你的一番话虽然成功说服了我，但同时也成功激怒了我，真的是感到非常生气。你不能对我的遭遇感同身受，又凭什么能轻而易举说出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自以为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我的样子，真的很令人生厌。”楚辰放完话一把拽起兰雅萱扔在套间的地上。

室内空调温度开的极低，强烈的冷气让人寒颤，旁边架着一台摄像机，楚辰兴奋地按下开机键。

所有的冷静瞬间破碎，害怕的感觉席卷全身。兰雅萱拼尽全身力气往后缩，企图远离眼前的魔鬼，奈何空间限制，还是被楚辰拽住脚踝一把扯回原位。

兰雅萱虽然力气有限，但也没让他好过，方才用餐时偷藏了餐叉，如今找准时机借力扳过楚辰脖颈，狠狠刺过去，楚辰反应够快，及时抓住兰雅萱的手，夺过餐叉，但脖颈还是没能免过被锋利的尖刺划伤。

“呵…兰大小姐名不虚传，果然够机智够狠啊。”被刺伤的楚辰随意抹了一把脖颈，手上沾了些血渍，声音听不出任何怒意，仍是变态的亢奋。

“如果情况允许，我藏的一定会是刀。”兰雅萱牙齿都在打颤，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因为惧意。

楚辰面带笑意，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刚刚是谁收的餐具……好好折磨，然后…做掉。”

如此丧尽天良的话，楚辰都是温和的笑着说完。

兰雅萱感觉有什么在崩塌，“你怎么能……”

“公主殿下，要有人因你受罪，因你而死喽，你好像也要变成我这种人了。”

压抑，极力压抑，拼命压抑，最终兰雅萱还是没能压抑的住，将濒临崩溃的情绪尽数喊了出来。

楚辰脸上挂着满意和欣赏，唇角擎着猥琐，蹲下身，手摩挲着兰雅萱细腻的脸蛋。

兰雅萱偏过头抗拒，心里升起一阵恶寒。

面对兰雅萱的抗拒，楚辰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加深了唇角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狂妄。

“兰雅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唾手可得的一切毁在眼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滋味…好受吗？”

兰雅萱没有回答，只是看向楚辰的目光极尽寒凉。

兰雅萱的冷漠丝毫影响不到楚辰的兴致，挑起一缕发丝享受地嗅了嗅，慢条斯理地开口，“雅萱公主，你是如此迷人，怪不得申家的少爷和谭家的太子爷都为你着迷。不过——他们要是知道你私生女的身份，且这个看似高贵冷艳的私生女被我毁掉会有什么反应，真是期待呢。”

兰雅萱挥手打掉楚辰拽着自己头发的手，咬牙道：“你就不怕我和你同归于尽吗？”

“嗯…同归于尽，听起来也不赖。反正我这样无爱的人早已将生死置身事外，怎样都无妨，倒是你，真舍得吗？”

楚辰无谓的笑，温润的继续说道：“你兰雅萱始终有在乎的人在意的事，这些羁绊全因你心中那伟大的爱而起，申羽义和谭以翔也一样，所以即使你们再厉害也终究斗不过我，你们有太多害怕的牵绊，而我，无爱便无所畏惧。”

兰雅萱静静地看着楚辰，神色漠然，可手心里的潮湿却出卖了她，冷气袭来，竭力控制自己发颤。

楚辰直盯着兰雅萱的眼睛，唇边笑意未减，“既然你心中有爱，那么比起结果了你，显然毁掉你更会让你痛不欲生，你不是一直都高傲的活着吗，享受着所谓的爱与仰慕，那么你所享受的一切，我都会毁掉。我要一点点地击溃你内心防线，崩塌你的世界观。而它……”手指向一旁的摄影机，“将全数记录。”

随着话音落地，兰雅萱原本看向楚辰的目光忽而一闪，而后唇角勾起，清冷开口，“纵使你们夺走我所在乎的一切，迫使我放弃心中所爱，我兰雅萱还是兰雅萱，而兰雅萱永远都不会变成你这样的禽兽，哦，不对，你不如禽兽。还有，我们斗不斗得过，不是你能说了算的。想毁掉我，你没有这个机会。”

楚辰见兰雅萱竟是这般反应，眼睛里立时涌现兴味，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人身上，逼近，可未来得及开口和有任何动作，自己就被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到摄影机支架。

局势骤然逆转，兰雅萱眼眸渐湿，此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正是一脸焦急的申羽义，之前自己一直在强撑，现下见到申羽义，方觉心安，紧绷的神经放松，身体瞬间瘫软了下去。

事发突然，楚辰和摄像机一同摔了出去后，有一瞬间的恍惚，回神后看见申羽义更是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惊异过后，一脸气急败坏地起身冲出房间。

申羽义脱掉外套披在兰雅萱身上，手扶着对方给予支撑，“萱儿对不起，我来晚了。”低沉的男声带着愧疚温柔耐心地哄着安慰着。

兰雅萱靠在申羽义怀里，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再也忍不下去，泪水如决堤般涌出，似要将所有的委屈与恐惧尽数宣泄出来。单独面对要毁掉自己的丧心病狂之徒，内心怎么可能不惧怕。

申羽义紧紧地抱住兰雅萱，安慰着，心像被什么东西绞着，疼痛不已。自己一路过来，担忧害怕，直到现在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才稍微安心下来，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后怕，如果自己再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