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怂,恁挤着干啥!”
一个大脸圆眼的汉子,瞪着旁边一个瘦高个子小眼睛的军卒喊道。
“这明明是我先来的,你挤着进来,偏还说人。”
这小眼睛的军卒对着那汉子回道。
“嘿,我这暴脾气。”
言罢,这汉子就要挽起袖子朝那小眼睛动手了。
这时一身清亮的声音传来:“下一位。”
那小眼睛听得此话,赶紧的从大汉臂下溜了过去,口中还不时喊道:“该我啦,该我啦。”
那大汉顿时一阵气急,却也再不敢多言。
彦绍刚才在木桌前见得那两人的争执,正好手中的信件已然快要写完,就唤了下一人上得前来。
这凉州府虽好,可作为军队驻守之地,城中不时发生一些打架斗殴之事,每天巡街步卒都要逮好几人进那狱中冷静。
别看刚才那大汉气势汹汹,但他自是不敢在此处闹事的。
如今谁人都知,此处乃是城门头子拓拔木看顾之所。再者坐在那木椅之上的清秀少年,瞅着人畜无害,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在前日还有几人不顾及那拓拔木之名在此闹事,待那清秀少年出口阻拦过后还不收敛,然后就被后者以一挑三,干脆利落的将之放倒于地。
少年打得那几个泼皮是连连嚎叫、哭爹喊娘,关键如此一番动作过后,他竟无半点吃力之态,当场众人也就识得这人的厉害了。
自那日处理掉闹事几人后,彦绍这里就清净许多,来此为家中寄信托语之人,不管是军中粗汉,还是那服劳役的民夫都守起规矩来了。
“要与家中写何事啊?”
彦绍看着对面坐下来的小眼睛军卒道。
“呃……其实我还未想好,只是觉得该与家中寄一封信,报个平安。”
这小眼睛军卒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嘿,这还未想好便来此处,你这不是消遣我等嘛,大家说是不是啊。”
那后面的大脸汉子听得他说得此言语,立马吐槽了起来。
“是啊,我们都还得赶紧回去啊”
后方众人闻言也是一顿喧闹。
今天是出营之日,众将士都趁此机会到凉州城内闲逛一圈。
有的自然是流连那勾栏酒肆,有的则掀开红帐去宣泄一番,还有的则趁这个机会,来到彦绍这里给家中写信报平安。
军中也有专职写信之人,可将士们多觉得那些人的字写来歪歪扭扭、不堪入目,未有这老杨树底下的小郎君写得好。
众人都认为这小郎君的字就跟军伍之中的刀剑似的,一横一撇之间,有那么一股金戈铁马的味道。
有聪明的还想着让自家的娃娃,照着此信练笔的呢!
彦绍闻着汉子言语,忍不住的朝他看了一眼,顿时后者就不敢再有动作了,其后的众人也都消了声去。
“既是报平安,那我就先与你写出来,若觉尚可,就自行拿走可好?”
彦绍问了这已经红着脸的小眼睛军士。
后者闻言赶紧点了点头,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后,就将自身情况对彦绍简言一二。
彦绍听罢,提笔而挥:
“家慈堂前亲见……儿自去岁已来凉州,万事顺遂,身体安适……,望父母亲毋多担忧,儿严进叩拜。”
这小眼睛军卒即严进,看得此信之后已是不住的露出笑容,不时的摸了摸信纸边,信上之字如铁画银钩一般,让人见之欢喜。
他待笔墨风干之后,小心的封好装入了兜中,将十文钱放置于桌上的竹篓之中,向着彦绍一拜后就待离去。
“快些,快些,这都快等死了。”
身后大汉又在催促,这严进也不与其恼怒,自顾心意满满的便离开了。
“哎呀,可算是到我了。”
大汉坐下来道。
“要写何事?”
彦绍对其问道。
“嘿嘿,我就想问一问婆娘如今可还好,儿子入学成绩如何。请小郎君能多些几个字,好叫我那儿子能沾沾郎君文气。”
这大汉也是局促的对着彦绍说道。
彦绍自无不可的应允了,边写着信边说道:“日后与人还是和气一些,莫要平白使自己多了许多戾气。”
大汉闻言尴尬的笑了笑,他方才也是求信心切,这会儿自是心平气和,将此话听了进去。
……
已至傍晚,彦绍收拾起座椅来。这写信的主意还是拓拔木为其想来的。
他看不惯军中那狗爬鸡抓的字,所以试着让彦绍为之写了封信,后者写出过后,他便对其提到此活计,彦绍略一考虑也就答应了下来。
每封信十文,平常一天约能写来二十封左右,就是两百文,今天遇得军中出营,竟是一天写了一百封信,到手整一贯钱。
彦绍算了算,抛去自己日常开销,每天能存下一百五十文,平常算之若要赎回拓拔木之玉佩,需五百五十两,则要十年时间。
虽然拓拔木未曾要求几时归还,但彦绍还是想着尽早将其赎回。
还是得再找个别的活计啊,彦绍抱着座椅,想到此处不由得一阵苦笑。
按着彦绍如今的身手,若是干那偷盗劫掠之事,估计不消半日便可赎回玉佩了,可他再怎么也不会去做那等事情,也从未往此处想过。
而若是受雇于人,银钱虽多,但也诸多约束。
真是一分钱财难倒英雄汉?实是心中坚守的底线,拦着欲念不使它动弹半分啊。
彦绍将门锁打开,推门入内,将桌椅放置于院中,这时从门外传来一声呼叫。
“彦家小子可在家中啊?”
彦绍听得声音,是隔壁的罗婆婆在门外呼喊。
彦绍快步走出家中,看得她端着碗站在自家门口,随即便道:“罗婆婆可是有事?”
这罗婆婆已然六十余岁,儿子女儿多年在外地经营,家中还有一孙女,芳龄十八。
“我见你早出晚归,定是还未吃晚饭,婆婆今日做了些凉面,这天气也热着,你就拿上吃罢。”
罗婆婆见得彦绍出门,赶紧对其说道。
“多谢婆婆好意,不过我今日已在街上吃过晚饭了。”
彦绍听得话语,便拒绝到。
在他看来,罗婆婆一人抚养孙女已然困难,最近还时常与他做晚饭,一两次倒还罢了,可最近一直如此,又让人怎好意思。
“诶,晚饭吃过,你且留当夜宵用,你现在可正是长个头的时候,不能把自己饿着。”
罗婆婆在彦绍入住当天就已经将他的底细探寻了一二,也明了后者如今的些许情况,因而见得彦绍,其便又想起了自家那多年未见的儿子了。
何况每日给彦绍多做碗饭,也不是甚麻烦事,且心中也非有何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