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兆只知道宋尧来自江南,还是头一次听他提及家里人。“你兄长有后,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想必他在天之灵,也想深感欣慰。你也莫要太过挂怀,替圣上办好差事才是正经。”
宋尧知道他是为了自个儿好,可他与宋霖从小一起长大,兄弟感情深厚,宋霖的死对他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想起兄长英年早逝,宋尧不禁落下泪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薛兆见宋尧突然痛哭出声,忍不住直叹气。他是个大老爷们儿,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无声的给予支持。
宋尧借着醉酒将积压在心底的悲痛发泄了出来,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薛兆无奈的弯了弯嘴角,任命的充当起了仆人,将他送回了临时在京里租的房子。
宋霖在床上又躺了半个月,等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便又投入了更加艰苦的训练当中。能加入暗卫的人,不但在体力方面要求严格,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宋霖是后来才加入的,又并非选拔出来的,自然就被孤立了起来。不过,他性子本就清冷,倒也没觉得什么。平时该干嘛干嘛,丝毫不受影响。又过了一段时日,他顺利通过一项项考核,展现出非凡的实力,得到了绝大多数人认可的同时,也赢得了一丝丝尊重。
曹纲身为这批暗卫的头领,见宋霖成长如此之快,不免又要嫉妒一番。若照此下去,有朝一日还不顶替了他的位子?这么一想,他不由得生出几分忌惮来。
宋霖心思玲珑,如何感受不到曹纲的敌意。但他为人低调,不爱抢风头,又机警,倒是让曹纲挑不出半点儿错处来。
这日,训练结束,宋霖正要回房歇息,就被曹纲找了去。
“这是南边儿带回来的消息。”曹纲将一封信拍到桌子上就离开了。宋霖却没有漏掉他离开时,眼底的幸灾乐祸。
宋霖将信拆开,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当得知他已经是个死人时,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可想而知,家里人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是如何的反应。叶欢还挺着个大肚子,大悲之下的后果,他真的不敢想象。
死死地捏着手里的书信,宋霖很想立马赶回清平县,可理智却一遍遍的提醒他,不可莽撞。他好不容易获得靖王的信任,决不能就此放弃。况且,让他去“死”本就是靖王的意思,若他在这个时候突然跑回去,怕是要惹得靖王不高兴。
左思右想,宋霖还是坐了回去。
只是,内心的煎熬却是不比叶欢少。
他反复的将书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这才稍稍放心。若他知道叶欢早产,给他生下了一儿一女,他的心情怕是要更复杂。
*
转眼,进入三月,天气越来越暖和。叶欢生的一双儿女也长开了,一改之前红红的皱巴巴的形象,变得又白又胖,十分的讨人喜欢。
叶欢颓废了半个月之后,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如今总算是振作了起来。
叶欢出了月子,身子比以前要丰腴了许多。与之相反,宋孟氏却是瘦了一大圈。等到叶欢能下地了,她又病了一场。好在天气渐渐地暖和了,病情得到了及时的控制,躺了几日便好了。
以前是婆媳两人相依为命,如今又多了两个小家伙,家里倒是热闹了不少。
娃儿满月那天,除了赵氏并叶果叶迟,就只有隔壁的王婶子过来恭贺了一番。整个镇子都知道,叶欢男人死在了外头,之前还喜欢说闲话的也不免对她多了几分同情,没再说什么不好听的。日子安稳了下来,叶欢便想做些营生养家糊口。
以前就她跟宋孟氏两人倒还好,吃喝是不愁的。可如今添了两口人,靠针线活儿赚的银子就远远不够花了。叶欢想着自己厨艺还不错,便跟宋孟氏商量了,想要盘个小店,开个专门做吃食的馆子。
一开始,宋孟氏是反对的。毕竟,士农工商的观念已经融入了她的骨子里,根深蒂固难以改变。再加上高门大户里头的规矩,是禁止妇道人家在外头抛头露面的。若非家里的开销实在是太大,靠做针线难以支撑,叶欢又好说歹说劝了许久,宋孟氏才松口。
“我只在厨房里做吃食,招呼客人有小二呢。”叶欢最初是想弄个做面食的小摊儿,思来想去,觉得利润太低,所以才咬牙决定开食肆。
宋孟氏没再所什么,便由她去了。
叶欢这些日子,除了在家洗衣服做饭照顾两个孩子,有时候也去街上转转,看哪里有铺子要转让的。又将本地的吃食考察了一番,心里多少有了些底。
叶江知道叶欢要开个食肆,也热心的帮着张罗,还借了一笔银子给她。就这样看了一两个月,总算是选择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把店子盘了下来。因为银子有限,叶欢的铺子并没有开在人多显眼的地儿。不过,那处的景致倒是不错,临着水,旁边还有一桌桥,对面便是镇上最繁华热闹的街道。
这店面分上下两层。下面的厅堂里摆了七八张桌子,还搭了个戏台子,打算请个说书先生或者唱曲儿的。二楼则做成了雅间,被隔成四五间房,十分的幽静。
店内的装饰,叶欢也做的十分用心。让叶江帮着打了好些风格独特的家具,窗户上雕了寓意吉祥的图案,看着既喜庆又美观。桌椅也是选的上好的料子,样样都比别家紧致。雅间的墙上,甚至还挂了字画,虽只是临摹之作,但功力都还不错,风雅之至。
在吃食上,叶欢更是思虑周到,不但有家常小炒,还弄了时下流行的汤锅子,再配上几样精美可口的点心,品种齐全,面面俱到。
铺子打理好了之后,宋孟氏过来打量过一回。将楼上楼下转了一圈之后,她不得不夸赞叶欢心思巧妙。“还是你想的周到。”
叶欢虽忙的脚不沾地,心里却是欢喜的。“还是娘提醒了我呢。您说,咱要做就做最好的。整个清平县的食肆都大同小异,只有凸显出咱们的与众不同来,才能有生意上门不是?”
宋孟氏笑着点点头。“不错。”
食肆正式营业的这一天,叶江特地买了两串打鞭炮挂在门口放了。街坊邻居听到这边的动静,便围过来凑热闹。
叶欢雇了两个伙计并一个账房,厨房里也招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妇人,但仍旧忙不过来。一整天下来,整个人都要累瘫了。
看着盒子里零散的几两银子,叶欢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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