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刚下过一场雪,庭院里白皑皑一片。恰逢宫里赏下了许多鹿肉,叶欢便让厨房准备了汤锅,将一部分鹿肉片成片下锅,一部分放在火上架着烤了,往各院都送了一份。
鹿肉是大补之物,冬天吃着正好能够暖身子。
宋孟氏身子孱弱,虽不能吃太多,但也夹了两筷子尝了尝味道。
“太夫人今儿个胃口比往日要好了许多,可还要再用一些?”立夏去了书房伺候宋尧,立春便成了宋孟氏跟前的第一人。
宋孟氏摇了摇头,搁下了筷子。“鹿肉虽补,但我这身子却是不能多吃的。”
立春一副受教的模样,端了花茶过来。
宋孟氏喝了两口漱了漱口,心情还算不错。见桌子上的菜还剩下许多,未免太过浪费,便让立春几个拿下去分了。
立春代丫头们谢了恩,正要命人将桌子上的碗盘撤下去,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外头匆匆的走了进来。
“太夫人,您还是让奴婢回来伺候吧......”那人说着,就跪倒在了宋孟氏的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宋孟氏见立夏哭哭啼啼的样子,一点儿好心情顿时消弭无踪。
立春见太夫人脸色不好,忙上前小声的呵斥道:“立夏你这是做什么,在太夫人面前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立夏也是太过心急了,这才失了分寸,忙慌乱的磕头请罪。“奴婢一时心急,冒犯了太夫人,求太夫人宽恕!”
宋孟氏缓缓地拨弄着手腕上的佛珠,缓缓地开口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却是没叫她起身。
立夏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道:“太夫人命奴婢去伺候二爷,奴婢自知做奴婢的本分,想要将二爷照顾的周到,奈何二爷却不让奴婢近身,想必是嫌弃奴婢笨手笨脚。既然二爷不喜奴婢在跟前,便是奴婢的失职,还请太夫人收回成命,让奴婢回来吧。”
立夏说得委屈。
这后院里头,谁不知道立夏是太夫人跟前的得力人儿,太夫人平日里都离不得的,可见她做事极有分寸。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竟然会被二爷嫌弃?这怎么都说不通啊,再联想到二爷与二夫人闹了别扭,这立夏哪里是不被二爷所喜,分明就是被二夫人打压的。
不得不说,立夏比齐氏要聪明多了,告状也十分的高明。只是,她这点儿小伎俩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宋孟氏。宋尧性子如何,她这个做娘最是清楚。宋尧将立夏领回去,本就是想借此来敲打齐氏,并未明确的接纳她做通房。立夏近不了他的身,就足以说明他没收用她的意思。立夏存了什么心思,宋孟氏心里也门儿清。宋尧不碰她,她便永远只能做个伺候笔墨的丫鬟,她如何能甘心?所以,这才闹出这么一茬儿,想借她的势逼迫宋尧答应纳了她。这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
宋孟氏睨了她一眼,好一会儿才发话。“你这才过去几天,就受不住了?二爷都没有开口让你离开,你倒是自作主张起来了。”
立夏心里咯噔一下,慌忙应道:“是奴婢僭越了。只是,只是书房那边根本就没有奴婢的立足之地,奴婢,奴婢每个月领着月银,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
“二房的事,我素来不过问。既然是给了二爷,二爷如何安排,那便是他的事,我不便过问。你若是实在心有不安,倒不如去求了二夫人,让她给你个差事。”宋孟氏喜欢她的聪明,却不喜聪明过了头的,想拿她作伐子,便是犯了她的忌讳,少不得要给些教训。
立夏一听这话,脸色都白了。
太夫人这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想要借此来警告她?
这么一想,立夏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宋孟氏见她僵硬着身子跪在地上,心情莫名的烦躁。“立春,我有些乏了,扶我进去躺一会儿。”
立春应了一声,忙上前去搀扶。转身离开时,她颇为怜悯的瞥了立夏一眼。这条路,是立夏自个儿选的,所谓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她必须自己学会承担。
立夏怔怔的看着立春替代她的位子,扶着太夫人进了里屋,心情极度的憋屈。她不过是想要给自己找个好的归宿,不想像其他人那样随随便便的配个小厮罢了,难道这也是错?
只是,事情并非她想的那般顺利。二爷不想碰她,甚至贴身服侍都由小厮代劳,根本不许她近身。如今,太夫人也厌弃了她,那她今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想到这些,立夏忽然遍体生寒。
最后,立夏浑浑噩噩的从地上爬起来,失魂落魄的出了福安堂。
不过,这事儿还不算完呢,这不太夫人刚躺下不久,就听丫鬟进来禀报,说是齐夫人递了帖子,要过来探望媛姐儿。
“说是看望媛姐儿,怕是听到什么风声来兴师问罪的吧。”宋孟氏将帖子往矮几上一扔,脸色沉沉。
立春满是担忧的劝道:“太夫人身子刚好一些,还是莫要为这些事烦心为好。”
宋孟氏苦笑了笑,道;“有些事情,躲着也没用。罢了,你派人去将齐夫人迎过来吧。”
立春无可奈何,只得按照宋孟氏的吩咐,派人去二门等候齐夫人的大驾。
齐夫人最近几晚都没用睡好,若非家里又出了些事,她早就登侯府的大门了。旁人以为她捡了个大便宜,攀上了侯府这么一门好的姻亲,这里头的心酸只有她自个儿清楚。
宋家两兄弟越爬越高,看着风光无限,可是福是祸谁又能料到。所谓高处不胜寒,说不得有朝一日就要惹来杀身之祸,到时候跟着遭殃的还不是她的闺女?故而齐夫人一路上,都没个好脸色。
以叶欢的身份,自然不用亲自去门口相迎,但看在是亲家又是长辈的份儿上,这才去院子门口迎了迎。不过,齐夫人冷着一张脸又是怎么回事?
叶欢心胸再豁达,却也没有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的道理,见齐夫人不冷不热的,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没再开口。
直到福安堂门口,齐夫人才察觉出自己的失礼来,硬着头皮寒暄了几句。“方才一直担忧着媛姐儿的身子,故而有些失神,侯夫人莫要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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