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看她那副表情,就知道她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账本只是生意的一部分,若用心去看,也是能看出很多问题的。”
为了让薇姐儿信服,叶欢便举了个很简单的例子。“就拿近日的米价来说吧,因为江南那边儿发了大水,庄稼田地被淹,粮食比往年少了至少五成。所以,粮食价格比去年也上浮了很多。去年的米价是二十文一斗,今年却要四五十文。”
“相反,若粮食丰收报上来的价格还这么高,就说不过去了。”
薇姐儿没想到这账本里头还有这么多学问,这才认真对待起来。
叶欢见她摆正了态度,便用心的教导起来。母女两个在楼上一呆就是半天,还吩咐了不许旁人打扰。直到过了午时,惊蛰端了饭菜上来,她们才结束了谈话。
“先用饭吧。”叶欢见薇姐儿上手很快,心里欣慰不已。
薇姐儿出来本是想偷偷溜出去玩的,结果却陪着叶欢坐了半天,早就累得直不起腰来,肚子也是咕噜咕噜直叫。“惊蛰姑姑,我想吃辣油豆腐!”
惊蛰笑着摆好碗筷,说道:“知道姑娘喜欢,早就备下了。”
薇姐儿听到这个回答,立马高兴的眯起了眼睛。
填饱肚子之后,叶欢便没再拘着薇姐儿,让她自个儿去楼下转去了。
薇姐儿得了自由,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牵了匹马就翻身骑了上去。
“你慢着点儿。”叶欢看着她那动作,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忙站在窗口叮嘱道。
薇姐儿冲着她笑了笑,一挥鞭子,疾驰而去。
惊蛰见叶欢的眉毛皱得老高,于是笑着安抚道:“夫人放心,有暗卫跟着,姑娘不会有事的。”
如今天下太平,叶欢倒是不怕有贼人潜进城里兴风作浪。况且,以侯府在奉城的知名度,应该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敢对薇姐儿动手。可她毕竟是做娘的,不管儿女本事再大,她也会忍不住担心。
“但愿她有分寸,别乱来。”叶欢想的不是别人欺负她,而是怕她在外面惹祸。
惊蛰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
薇姐儿打马离开,就直奔城外的宝通寺去了。许久没有出门,正好活动活动筋骨。再者,家里的檀香就要用完了,顺便再去求一些回来。
薇姐儿这样想着,策马就朝着山上而去。
北明大兴佛寺,宝通寺在奉城也是家喻户晓,据说那里的菩萨十分灵验。每天都有不少的人前往那里上香,祈祷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薇姐儿来到寺院门口,将马儿往树枝上头一栓,就沿着石阶进了寺里。
宝通寺虽不如相国寺那般规模宏大香火旺盛,前来拜佛的男男女女却也不少。近来又逢端午,来寺里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薇姐儿纵然一身的男装,亦掩盖不住其倾城之色。因为和辞哥儿是双胎,容貌更是像了七八分。只不过,她的嘴唇更像叶欢一些,又带着笑意,故而看起来比辞哥儿要亲和多了。
“那不是镇北侯府的大公子么,他怎么来了这里?”
“长得真是俊啊,芝兰玉树一般,将来不知道谁有那个福气能够嫁给他!”
“听说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真是年少有为啊!”
看到薇姐儿的人,无不将她认成了辞哥儿。尤其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看到他脸都不自觉的红了,含羞带怯的,却又忍不住拿眼睛偷偷地瞄她。
薇姐儿并未在意这些人的目光,而是径直朝着方丈的禅房去了。
“小施主有些时日没来了啊。”方丈了然大师正在竹林旁边煮茶,见薇姐儿过来,先是愣了愣,而后才认出她来。
薇姐儿像模像样的抱拳行礼,笑着问道:“大师如何认出我来的?”
“小施主外形与其兄相似,神态却迥异。你何曾见你兄长笑得如此灿烂过?”这了然大师不似那些世外高人,总是将佛号挂在嘴上,言谈举止也十分的随意,看起来不像是得道高僧,反而亲切得跟邻家老爷爷一样。若非他穿着袈裟,头顶点了戒疤,还真看不出来是个和尚。
说来,薇姐儿会与了然大师相熟,也是缘分。
三年前的冬天,异常的寒冷,雪下得比往年都大,因而不少的民房被压垮,无家可归。叶欢是个乐善好施的,便组织人帮忙去救灾。宝通寺自然也是以慈悲为怀,也派了人去施粥。那个时候,了然大师刚好云游回来,听说了灾情,也下山去帮忙。谁知道走到半路上,就被风雪给拦住了。薇姐儿那个时候恰好路过,便救下了险些冻死的了然大师。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悉了起来,兴趣还颇为相投,便成了忘年交。
薇姐儿很喜欢宝通寺制的檀香,闻着很淡雅舒服。所以,每次家里的香一用完,薇姐儿就会跑来宝通寺买一些回去,顺便跟了然大师叙个旧什么。
薇姐儿见瞒不过他,便不请自来的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大师果然火眼金睛。”
“老衲不过是观察得比旁人仔细一些罢了。”了然大师斟了一杯茶水,递到薇姐儿的面前。
薇姐儿闻了闻茶的清香,忍不住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大师的手艺果然了得,比我娘煮的茶好喝多了。”
叶欢在厨艺方面的造诣早已登峰造极,无可挑剔,其他方面却显得平平。就拿煮茶这一门技艺来说,也就勉强能入口罢了。也不是叶欢不用心学,而是煮茶的时候,不能分心,必须全神贯注的。叶欢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哪里坐得住,这茶水煮出来也就变了味儿。
喝了两杯清茶之后,薇姐儿才说起了正事。“我爹的调令要下来了,再过不久我就要随他们回京城去,以后怕是没机会喝到大师您煮的茶了。”
听说她要离开,了然大师稍稍怔了一下。“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有缘以后自然能相见,小施主不必挂怀。”
“可我喜欢你们寺院制的香,回了京城就买不到了。”薇姐儿嘟着嘴说道,小女儿家的姿态显露无疑。
了然大师爽朗的笑了,说道:“这有何难,我将制香的法子教给你便是了。”
“真的?”薇姐儿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反应过来之后又摇起头来。“这不大妥当吧。这香是宝通寺的秘方,岂能随随便便就给了别人,还是不要了。”
“不过是个方子,没什么不能告人的。”了然大师洒脱的理了理衣袖,说道。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难得遇到这么一个对胃口的人,自然格外的珍惜。虽然对方身份是个姑娘,可在他看来,至交是没有男女之别的。不过是个制香的方子罢了,根本不值一提。只要薇姐儿喜欢,那就拿去好了。
而且,那香是了然大师自个儿琢磨出来的,也算不得寺里的私产。于是大笔一挥,刷刷刷就将制作方法给默写了出来。待纸上的墨迹干透了,他便将它交到了薇姐儿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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