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出门

曹丹姝换了鞋子进了内庭，踢踢踏踏的踩在回廊的木板上，深褐色的木制回廊带着晨间的湿润雾气，曹丹姝光着脚丫子踩到上面，能感受到木头的纹理在摩挲着自己的脚心，带着几许凉意。

隔着木框的玻璃推门，远瞧着客厅内，一人多高的硕大老桩杜鹃旁边，站着一位年轻男子，浓眉大眼小方脸的样子，是前几日才见过的，曹丹姝整整了裤脚，抖掉了清晨的霜露和尘土，换了双室内穿的棉拖鞋，迎接了过去。

曹小姑，看着身旁自家老姑娘不急不缓、慢条斯理的样子，也是有些头痛，孩子毕竟是大了，半点不由人啊。

“嗨。”曹丹姝伸着一直背缚着的双手，摆了摆手，朝着何濂打了个招呼。

今日，曹父和几位叔伯都不在家，只余了，曹母和大伯母，还有大伯家的三哥，何濂不是普通的客人，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曹母并着大伯母一起招待，至于曹襄，就是看个热闹，瞧瞧新提起的婚约是怎么一回事。

曹母穿着珠灰色的绒衣，长的雍容端方，曹丹姝是有几分肖似的，曹母看着曹丹姝伸出的双手，黑不溜秋的，面色也跟着黑了。

三哥曹襄许久许久都没见过自己的老妹妹了，虽然曹家人丁还算兴旺，族中兄弟姊妹也多，但是论性格、心劲，就还是丹姝与他最为投契。此时起了个大早，瞧了个稀奇，哈哈大笑道，“妹妹，干嘛呢这是。”

曹丹姝觉得自己也很无辜，今天旬首，又是青阳节，按老令讲，未出嫁的女儿要在家里，弄弄花养养草的，虽然自己是植树去了……往年，都不在家里，母亲岁岁念叨，自己家的女儿何时能逮住个女婿回来。

想来可怕，那时候，自己甚至都没有二十。

但是一过了二十岁后，曹母却再也不念叨了，也是稀奇。

曹母想必也是想到了这点，未对曹丹姝有什么责怪，只是拉住大伯母坐在一旁，客气的招待何濂。

“何濂，我同你父亲母亲也许久未见了，不知近来可好？”曹母扇了扇眼前热茶中氤氲的雾气，抬眼对何家少爷温和笑到。

“多谢曹伯母关心，父亲目前在家中悠闲的很，近日便是和母亲一起操心的我事了。”何濂恍如未觉的恭敬道。

“哦？这样啊，孩子大了，为人父母属实着急。”

何濂微微笑道，“伯母，也不瞒着您，我今天是来找丹姝的。自小，我们有了婚约，这么多年却都没太见过，感觉对丹姝太不负责任了些。”

曹母面色不变，微微点头。

那边曹襄陪着妹妹洗手，隐约听见了客厅里的对话，瞅了眼低头搓洗着手指的妹妹一样，心中一动，就想说些什么，走回到客厅内，便被自己母亲拉住袖子，往回扯了扯。

曹伯母正待说什么，却见曹丹姝细细的拿着纸巾擦拭着手指，低着头，也不看人，就走了过来。

曹丹姝对何濂看了又看，又点了点头，这张脸，还是真是赏心悦目，如果自己没有喜欢的人，嫁他也不是不行，好看的人嘛，再烦，看着看着，怒气也会消了几分。

“妈，伯母，三哥。”先是叫了一遍自家人，欠了欠身子，“我呢，多年不在家里，想必何先生想见也见不到，觉得有所亏欠，这样，我跟何先生出去看看，何先生长在京城里，哪怕自恃身份，无论如何也不会亏待我。”

何濂听着曹丹姝的话语，微眯着眼睛，不动声色。

“妈，我出去吃顿饭而已。”曹丹姝无奈的对自己的母亲说。

二人告别的曹宅。

曹丹姝穿了一身平时穿着的西服套裙，浅咖色的小套装，靛蓝色的丝绸衬衫，还系着白绸子的领结。

何濂似乎还味道了一点清新的凌冽香气。这样的味道似乎有点熟悉。

“何先生……”

何濂听着曹丹姝坚持叫自己做何先生，也不在意，示意曹丹姝请讲。

“……何先生，想来你我是同年，也是同窗…”曹丹姝抬头看了一眼，行道两旁的早樱树，淡淡的道。

何濂抬眼看看曹丹姝，嘴角噙着笑意，“是的，丹姝。”

曹丹姝，忍不住在心里翻了翻眼睛，“那何先生，从前可从未待我这样温柔过。”

这话其实说的唐突。

也只不过是，曹丹姝心情气闷，拿他调笑。

何濂也微微一愣，细细品品曹丹姝话里的意思，心头念想转了转，竟觉得这里面带着一丝情谊。想着少年时，两人一并上学，当年瘦瘦的女孩子不起眼，如今长成了珠玉之姿，多年不见，那日，聘聘婷婷的往他跟前一站，目光都被她夺了过去，再也移不开。

想道此处，何濂更是柔声说道，“你我本有婚约，过去家里想着这都是过去长辈们的约定了，不愿意拿到现在来束缚你我，可现在看来看去，还是曹家小姐最为端庄美丽，也最适合……与我。所以，丹姝不要想着是因为那婚约，而是因为是你。”

曹丹姝使劲眨巴着眼睛，神情古怪，甚至有些呆滞。

心中不由得赞叹，果真是……不要脸皮。

说得差点她都信了。

仰头看着何濂端方的小脸，叹息道，这人长的这个样子配上甜言蜜语，哪个女人不上钩，自小就知道何濂能有出息，没想到竟这么出息了。

“那你女朋友呢？”曹丹姝心中暗笑，咱们可都是老同学了。

说完便仔细观察何濂的神色，想看看这人面皮之厚，色胆之大，遇到这种诘问，会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何濂轻缓的眨着眼睛，纤长的睫毛有点女气，看着比自己的还长，晨光透过盛开的早樱树，浅浅的打在上面，连成细密的一片，绒绒的。

“啊，女朋友，我之前也交往了几位女友，后来都不太合适，就分开了。”

“辛柔，我还认识呢，你也知道的，我们做同学那几年。”曹丹姝见何濂答的语焉不详，也非常乐意提醒他一下。

何濂脚步一滞，高高大大的身体站立在樱花树树下，脸色藏在树影里，嗓子略微低哑，“是啊，辛柔……也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