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指教

曹丹姝非常错愕。

顺着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掌，沿着胳膊一路看了上去。

光线昏暗，只有垂落着的巨大水晶灯所散发的点点灯光，

一张线条模糊的苍白脸庞隐匿在黑暗里。

“你好，曹小姐。”

……

感受着手腕上的力道，曹丹姝微蹙着眉头，轻轻往外挣了挣，嘴唇微微开合了一下，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塞，深深叹了口气。

“你好，张先生。”

“免礼。”曹皇后一拂衣袖，让眼前的青年站起来。

“倒也不必行此大礼。”曹皇后瞅着距离自己一丈开外的年轻內侍。

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不知道又入宫几年。

“娘娘今日亲自主持亲蚕礼，参与者还有各位娘子及各阶官员女眷，臣虽受官家之命前来，但属实也叨扰了，如此重要场合，臣，不得不行此大礼。”年轻的內侍口舌伶俐，做事老成，在官家跟前，无论是面对后宫还是前朝，一向都是挑不出错的。

“官家之命？”曹皇后闻言，淡淡的瞄了一眼內侍手中托举着的木盘，上面一张鸦青色的布料不知道盖着什么物什。

未多言语，曹皇后转身回到内殿，年轻內侍低头微不可查的笑了笑，便也从善如流的跟着进去。

曹皇后端坐在中位，一双清冽的眸子睨着阶下的青年，“官家命什么？“

青年在心里笑了几下，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环视一周，方上前回答，“臣不知，官家只是让臣送过来。”说罢，仍旧低头，眼睛垂落着看着底面上青砖的缝隙。

“你要说话便说话，一直低着头做什么。”曹皇后清越又中气十足的声音，犹如金器敲击之声回荡在年轻內侍的耳畔。

青年闻言，踌躇了几分，便抬起头来，挺直着脊柱，看着对面之人的眼睛。

那人笑了，他看到她笑了。

原来将门出身的女子是这样笑的，原来皇后曹氏是这样笑的。

青年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此刻纷杂的想法。

“呈上来。“曹丹姝隔着什么也挡不住的珠帘，对左右的女官说。

曹丹姝看着阶下的青年不卑不亢的看着自己，虽然穿着皂色的公服，通身却也毫无坠饰，且面白无须，在这宫中，这身装扮一眼便知是何身份。

可这身气度，却好像未入宫前遇到的别家的衙内一般，曹丹姝盯着熏笼里流淌出的袅袅青烟出神，似乎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娘娘……娘娘。”身旁的女官轻轻叫着曹皇后。

曹皇后回神掀开了眼前鸦青色的布料，低垂着眼睛，瞳仁轻微晃动了几分，便恢复自然，对女官说，“收好吧。”

青年内侍躬身对着珠帘后的圣人笑了笑，“若无事，臣便回去向官家复命了。”

珠帘后的那女子同他年纪相相仿，寂寥的端坐着，一身鞠衣，黄桑之色有如桑叶始生。

曹皇后静静的看着这位自己夫君身边的近臣，悠然笑了，“先生也知道的，官家想来不喜欢我这个中宫。”

青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四周看了看，左右女官们被皇后这大胆的言词也吓的低下头去。

年轻内臣极快速的眨巴了下眼睛，面色却是不解的看着皇后，“嬢嬢……官家敬重……”

“官家敬重我。”曹皇后雪白的颈项微微抬起，眼神望着房梁之上用来镇守的木雕祥瑞。

“但也疏远我……”曹皇后看着年轻内衬微笑着。

“你同官家走的近……无事之时，便也可来坤宁殿行走，我这里的宫人以前是随我在家的，入宫四年，也无什么事，行事便差了许多规矩，还请先生来指教指教。”

左右女官看着年轻内臣告退以后，缓缓走出坤宁殿的身形，盯着他的背影盯了一会，见彻底没了踪迹，方才紧走几步，来到皇后御榻之侧，低下头去，轻声对皇后说，“娘娘……何必……”

“娘娘，妾多嘴了……万一他回去禀告了官家……可如何是好。”

曹皇后看了自小便陪在自己身边的女官一眼，不由安慰的笑道，“你当他傻？在这后宫内行走，能保命的就是谨言慎行、不偏不倚。”

女官听完这话，急急的抬头，“那您还……”

曹皇后也不看她，起身，抬手拨开了珠帘，信步走到大殿之中，远远望着殿外那方天井之上的碧空，“我入宫做了这皇后，曹家便是闲了……”

“你可有听闻曹家后辈子侄的消息？”

女官低头想了想，摇了摇头，“想来，是这深宫之中，消息不畅所致。”

曹皇后听了自己女官的话，轻笑一声，盯着殿外回廊之上的一处贴金的角替。

“镶金戴玉……若是把握不住自己的命，那便什么都没有了。”

女官听着皇后的话，听着云里雾里，虽是听不懂，但也知道里面的意思极重，深深埋着头，不敢再言语。

……

曹丹姝看着张茂则，只能看到对方有些不正常的脸色，微蹙着眉头感受自己手腕上的力道，瞥了瞥对方的脸，“张先生……您这是？”有何指教。

张茂则却也不看她，只是轻声笑着，第一时间捏着她的手腕，从何濂的掌心中抽了出来。

现在却是张茂则紧紧的禁锢着她的手腕，捏的用力，曹丹姝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在那样大的力度之下，骨头之间的摩擦和挤压。

“曹小姐，现在倒是很放的开？”张茂则冷笑几声。

被张茂则的话问道脸色发红，曹丹姝心里酸涩，你不理我，还来拿话刺我。

便也不想搭理他，只是使劲的拽着自己的手腕，想挣脱出去。

两人就这么样僵持着，骨头之间摩擦的更厉害了，甚至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

曹丹姝只感觉到自己手腕痛死了，但是，仍旧强忍着不说，只是眼框里，委屈的水珠浮现，在眼眶中转啊转，就是不掉落。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猛然间，两束巨大的聚光灯照来过来，直直的落在二人头顶，一个硕大的圆形光圈笼罩在曹丹姝与张茂则身上，让二人暴露在其他人的视野里。

曹丹姝抬头看到前方的大屏幕中，出现了一张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那张脸，眼眶微红，似乎有泪水快要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