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杨沐昶知道事实的真相，那么他一定会惊讶于现实的戏剧性和老套。

所谓上一辈的恩怨，总是出现在各种各样的电视剧和电影小说里，几乎成了被写烂了的情节。

可是如果放在真实的人身上，一次小小的吵架就能让曾经山盟海誓的感情分崩离析，更何况这类能溯源至许多年前的，成年人这么多年没能跨过去的障碍，又怎么可能是年轻的情侣轻轻松松就能克服的困难。

但是至少杨沐昶有勇气，不管是什么样的障碍，都要试上一试，才能甘心。如果试的失败了，那就再试一次。

不过就是像做实验一样，失败一次就放弃，就不算实验了。

杨沐昶轻轻把点滴的速度又调慢了一些，怕蒋一卓不舒服。

蒋一卓正睡着，睡梦中也轻轻皱着眉头，很不舒服的样子。

她不能用太多止疼药，光是这段住院的日子里，她换过好几次治疗方案，又有过一次病危抢救，任何不利于她恢复的药物，杨沐昶都不会随便用。

但是看到蒋一卓痛苦，杨沐昶又没有办法硬下心来置之不理，只能轻声安慰她，或是像刚才那样帮她调一调点滴速度。

蒋一卓很多时间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她的状态并不算好，但好在一直没有恶化。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边一直有人陪着，而且她隐隐希望那个人是杨沐昶，也觉得确实就是杨沐昶。

这种感觉让她安心。

她知道在她痛苦的时候，杨沐昶会轻轻握住她的手，虽然不能缓解她实际的痛苦，但那个温润的触感，让她觉得，病痛似乎更容易忍受了一些。

距杨沐昶开始选用新药治疗已经过去三天了，蒋一卓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明显的好转，说明他还没有找到适合的药物，如果再找不到，四天后，他就要真的离开这里了。

虽然说不上心急如焚，但要说不着急也是不可能的，杨沐昶正在加紧研究药理学，努力想找到是哪种药物和病毒发生了反应，才让蒋一卓那天从抢救后缓解了病情。

排列组合种类很多，即便凭借他的专业知识和经验排除了很多，但依旧有好几种可能，他不敢冒险都在蒋一卓身上试验。

第一个感染变异病毒的病人曾经密切接触的人里，有7个人陆陆续续都确诊了，这种感染率是完全超越了原本的“l”型病毒的。

杨沐昶也在和病人及家属们沟通，努力让他们同意让他在变异病毒感染病人身上试验治疗药物。

但就如同各种试验都有可能带来风险一样，杨沐昶无法保证药物的使用会不会对病人产生不利影响，甚至加快病程，他也必须如实向他们说明其中的风险，因此并不顺利。

最不好的结果，可能就是所有的药物治疗方法都只能在蒋一卓身上试用，而最最差的结果，就是没有等到他找到合适的方法，他就要离开。

同时，杨沐昶也很担心会有更大范围的变异病毒感染发生。

下午，又有一例疑似变异病毒感染病例入院，杨沐昶亲自进行了病理检验，确诊了该病例确实是变异病毒感染病例。

很意外，这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儿，并不在前期确诊病例的密切接触者之列，感染源头并不明确。

好在女孩儿本身抵抗力并不弱，入院时病情也并不算严重，从症状上看，顶多是一个重感冒的级别。

“你感染的是变异后的病毒，现在还没有确定有效的药物治疗方法，但是我们正在进行药物临床试验，目前仍在招募志愿者，如果你同意的话，也可以成为志愿者之一。”

就像之前对每一个变异病毒确诊病例所说的一样，杨沐昶提出了招募志愿者的请求。

“好，我当这个志愿者。”

杨沐昶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了看这个女孩儿。

女孩儿躺在病床上，精神还算不错，长相很清秀，只是有些瘦，皮肤白皙，像是很少晒过阳光的样子。

年轻是年轻，但是应该不至于在自己的身体健康方面这么草率。

“先不要着急做决定，我必须要跟你说明药物试验有可能造成的后果和不良反应。”

“不用说，我都能接受，我愿意当这个志愿者。”

女孩儿回答的很着急，几乎等不及杨沐昶向她仔细说明可能存在的风险。

杨沐昶希望有人愿意当这个志愿者，但他也必须对患者负责任，即便按年龄看，这个女孩儿满了十八岁，能够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但从她的表现看，杨沐昶并不觉得她有足够的能力承担后果。

“你最好通知一下你的家人，问问他们的意见，因为药物试验是一定会有风险的。”

“你不是看过我的病历了吗？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需要别人来帮我做决定。”

说到家人时，女孩儿的表情似乎更不悦，还用了“别人”这个称呼。

杨沐昶看到，女孩病号服之下，细细的手腕上似乎有一些痕迹，因为露出来的部分太少，杨沐昶看不清楚，但看起来很像是利器造成的疤痕。

感受到杨沐昶的目光，女孩儿警惕地把手腕往回收了收，又再次强调了一遍。

“我是个成年人了，不需要别人帮我做决定。”

看出了这个女孩儿的防备心，杨沐昶移开了目光，看向女孩儿的眼睛，把声音放轻了些。

“好，你可以决定自己愿不愿意当这个志愿者，但是我必须要跟你说明有可能产生的风险和后果，你听过并且认真考虑过之后，再做决定，可以吗？”

如果这个女孩曾经有过自杀史，那么很有可能跟家庭有关，再在家庭的话题上纠结下去，无疑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女孩子想了想，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你说吧。”

还没等杨沐昶开口，女孩儿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自己能做决定，你不要给我家人打电话。”

杨沐昶看着女孩儿，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女孩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