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沐昶直到晚上夜幕降临的时候，才再一次来到了蒋一卓的病房里。

即便他轻轻放低了脚步的声音，连开门的声音都低不可闻，蒋一卓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到来，转过头看他。

杨沐昶正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动作极轻，转动门把手的动作都仿佛被放了慢镜头。

转过身发现蒋一卓正含笑看着他，杨沐昶有些懊恼，以为还是自己发出的声音把她吵醒了。

“是不是我开门声音太大了？”

蒋一卓本来也只是在闭目养神，脑子里一直在胡思乱想。

“没有，我本来就没有睡着。”蒋一卓打开了床头的灯，“如果是你来找我的话，不管什么时候把我吵醒，我都是开心的。”

说完这话，蒋一卓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几不可见的微微红了起来。

杨沐昶笑意更深，他知道蒋一卓一定是等着他，才会到现在都没有睡着。

他不也一样，一定要过来看看蒋一卓才能安心回去睡觉吗？

“我下午一直在忙，几个对照组的病例已经全都按计划用了药，监测数据变化挺麻烦的。”

杨沐昶这是在跟她解释没有早点来看她的原因了。

蒋一卓想，即便他什么都不说，自己也知道他是在忙工作，不会是其他什么别的。

但是他说了。

他说了，就代表着他心里一定是时刻把自己的感受放在很重要的位置的。

“我知道，不管你忙什么，我都可以等你。我今天精神好些了，有一些数据整理之类的工作，你也可以交给我来做。”

“行了，我的大小姐，你可是病人，病人就应该好好休息，知道吗？”

“我在这里躺着太无聊了，我真的可以帮你做些工作的。”

杨沐昶突然往前欺了欺身，脸颊停在了离蒋一卓不到十公分的位置，眼睛直直的看向蒋一卓的双眼。

“小丫头，非要我拿出老师的架子来命令你吗？”

蒋一卓的心跳一下子飙的飞快，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我听话好好休息就是了。”

看着蒋一卓羞怯地开始微微结巴的样子，杨沐昶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紧紧把她抱进怀里。

只是可惜蒋一卓躺着，这样的姿势并不好进行，而且她还是个病号。

蒋一卓总算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小鹿乱撞”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了，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境下，她大概会以为心脏出了什么问题。

离杨沐昶近了，连心脏功能都要失去控制了。

医院里关于林澄和秦邵阳的讨论仍然是繁忙工作之余的重要谈资。

这位年轻漂亮的女记者，通过各种渠道往医院筹集物资，本来十分紧缺的防疫物资，居然被她以媒体渠道筹集到了不少，至少半个月内可以不用面临短缺的问题。

秦邵阳也纠结的很。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蒋一卓，又怕去了之后看到她一脸甜蜜的样子又忍不住说出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这边林澄攻势又极猛，每天电话短信不断，又偏偏每次都有足够的工作理由，让他不得不应付。

他也开始有些动摇了。

既然蒋一卓已经不会再给他机会，那么他又何必非在一棵树上吊死，还是在这棵树压根不知道自己真心的情况下。

林澄又联系电视台推出了一个疫情期间的记录片，准备以某一个医生的工作日常为切入，深挖疫情背后的人情冷暖。

不用多想，这个贡献出工作日常的医生就是秦邵阳了。

即便有秦国英那么硬的后台在，也救不了秦邵阳。东大已经自动把秦邵阳当做疫情期间东大的宣传标语了，没有任命但也推脱不掉。

一个长达十几集的纪录片，想也知道林澄需要跟他长期共事多久。

他并不怕天天对着镜头工作，但是天天对着一个攻势猛烈的追求者，他还真不确定能不能吃得消。

据林澄说，录制纪录片的方案已经通过了电视台领导的审批，也和院方沟通好了，连资金都已经到位了，只需要一两天的准备工作，摄制组就能进驻医院。

杨沐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这个林澄，到底想干什么？

他并不认为林澄是真的只想拍好纪录片，或是趁机和秦邵阳培养感情，修成正果。

至少他不会想的那么单纯，对林澄，他再了解不过。

她心里藏着仇恨，以她的性格，现在还远不到她放下仇恨重新开始新生活的时刻。

想来她应该也不知道自己和秦国英的赌约，否则不会这么着急，至少会等到他是否会离开铜城的结果尘埃落定。

当初的事情给她造成多大的伤害，杨沐昶再清楚不过。

如果她是想借着这次的事情，来报复自己，那么自己就更不能让蒋一卓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成为报复自己的工具。

蒋一卓精神有明显好转，已经不再嗜睡，但同组其他用药相同的病人还没有明显效果，所以不能断定蒋一卓的好转与药物使用有关。

也有可能纯粹是因为……心情好。

即便药物试验还没有取得决定性进展，但是蒋一卓已经有了好转迹象，杨沐昶就心情好的很。

顾西阳心情也好的很，她一直症状比较轻，只需要每天输液，多的是时间做她想做的事。签了协议之后，除了每天用药变了，还要不断有人来监测各种指标，其他也并没有太多改变。

她听过杨沐昶昨天跟她说的话之后，一直在思考，仿佛被带到了人生里一个完全不同的高度，开始俯瞰自己过去的经历。

如果以后能够以杨沐昶所说的那样，以全新的面貌和姿态开始努力，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吗？

他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和他一样，都是以最好的姿态，乐观的面对人生呢。

如果自己足够努力，能不能够以后也配得上像他这么好的人呢？

真不知道是多么幸运的人，才能遇见他，被他喜欢上啊。

不过如果只是刚在一起的话，自己也并不是没有机会，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