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一卓咬咬牙，做了决定。

跟着电话里客服的指引，蒋一卓找到了周围的一家银行的ATM机，按照电话里所说的进行操作。

她对ATM机的操作并不是很熟，这时候也已经过了银行工作人员的上班时间，蒋一卓只能自己笨拙地跟着电话里的指引一步步进行。

按照客服的说法，很快她就能拿到五万额度的贷款了。

这时，突然有电话插了进来。

蒋一卓一看，是“1”，蒋峰的备注，心里那股气又涌上来，直接按了挂断键。

不过几秒的时间之后，又打了过来，“1”这个数字还在屏幕上不屈地跳动着。

蒋一卓接了起来，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冷静，语气显的很是冷淡。

“喂。”

她没有用任何称谓。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她应该叫什么。

“你在哪？”

“你不用管我，我能照顾好自己，不会拖累你的。”

“你是不是在银行？”

蒋一卓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一时间有种讶异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

“听我说，不管现在是谁让你弄的，不管是什么操作，不要再进行下去了，马上把卡取出来。”

被他命令的语气说的有点慌，但蒋一卓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弄网贷的事，想要糊弄过去。

“我不会乱动你的钱的。”

“我这里收到了两万块钱的取款短信，你是不是被骗了？”

蒋一卓慌了。

“怎么可能？”

刚才在跟着客服的指引一步步操作的时候，蒋一卓也有过迟疑，但她在操作的过程中一直都确认着，没有进行转账和取款之类的操作，而且她也并没有向客服透露过关于卡里余额有多少的信息。

蒋一卓焦头烂额也没想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个客服还说如果她有怀疑可以上网查，或者跟其他网贷机构进行比较，每一句话听起来都那么可信。

无论如何，蒋一卓都先按照蒋峰的指示把卡退了出来，那个客服再打电话过来，蒋一卓便直接挂断了。

在回医院之前，蒋一卓先报了警。两万块钱不是小数目，她需要提供相应尽可能多的证据和信息，警方也表示，当前电信诈骗多发，犯罪分子的手段也很隐秘，破案难度相当大。

警方表示会尽力，但难以保证什么时候能把这些钱追回来。

从派出所出来，去往医院的路上，蒋一卓仿佛浑身一直被浸在了冰窖里，冷到无法呼吸。

她，把爸爸的救命钱弄丢了。

因为她的过错，她可能要眼睁睁的看着你蒋峰一点点走向死亡。

她恨死了犯罪分子，恨死了那些光明正大的诈骗行为。但是她最恨的，还是自己。

如果不是她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又怎会没有足够的考证调查，至少去查一查这个网贷机构是否真正合法，就草率的上了钩。

如果她不是觉得这么多年的感情被否认，受到了屈辱，又怎会急于想拿到钱，证明她与蒋峰两不相欠？

事实就在眼前，她蒋一卓不过是一个仰仗他人生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输家。

她要怎么面对这个刚刚摊牌，毫无感情的“父亲”呢？

可惜派出所到医院的路并不远，至少没有远到让蒋一卓理清思绪，冷静下来考虑对策。直到走进病房，她的脑子都还是乱的。

出乎意料的，蒋峰的表情并不是她想象的愤怒或是责备。那眼神平平淡淡的，蒋一卓几乎产生了一种他在安慰自己的错觉。

“你是不是遇上骗子了？”看到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蒋峰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我，的确是被骗了。”蒋一卓刚想说出想要网贷给他凑手术费的事，但想到他才跟自己撇清关系不久，抿了抿嘴唇，改了口。

“有人跟我说，只要几百块钱就可以提前得知高考成绩，让我按他的要求转钱，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着那个人电话里说的做就莫名其妙转了两万出去。”

这个说法对于参加完高考不久的蒋一卓来说合情合理。

蒋峰听到这个理由，仍然没有生气，还是一副平淡的样子。

“以后你要靠自己生活了，不要再被这种手段低劣的骗术骗了。”

或许是因为心里清楚蒋峰的病情，蒋一卓听着这句话总觉得他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即便告诉自己不要再像之前那样傻乎乎地把他当做父亲关心，蒋一卓的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涌上了一阵又一阵的悲哀。

“我会想办法把钱追回来的，就算追不回来，我也会想办法还你的。”

“不用。”

“你说了，你跟我没有什么父女之情，所以这些钱算我借你的，我一定会还给你。包括以前这么多年的抚养费，我以后会一点点都还给你。”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

“我十八岁了，已经不是孩子了，不用你再费心管了，你就好好在医院养病，我会想办法弄到钱的。”

蒋一卓想到了“地中海”给出的提议。

“不用了，我已经知道我的真实病情了，你凑不来那么多钱，也没有必要，只是你上大学的钱可能都不够了。”

蒋一卓大惊，他怎么会知道真实的病情，是不是又在试探自己？

“什么真实病情，不就是胆结石吗？”

“我问过刘医生，他支支吾吾的不肯说，我就拿着检查报告去找了别的医生。我这种病无论是不是癌症，腹部的大手术是免不了的，手术成功的可能性只有一半，术后能不能恢复好也很难说。如果是癌症，手术也可能只不过能让我多活两年，随时有可能复发。这些刘医生不可能没跟你说过。”

说起自己的病情，蒋峰好像在说其他不相干的人一样，没有多少难过或者难以接受的情绪。

“那我也不可能看着你治都不治就放弃，抛开我这么多年一直把你当亲生父亲不论，你给我钱，把我养这么大，即使是陌生人，我也做不到看着你就这么死去，连试都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