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走进一看,就见一块一亩多的水田里,一头水牛正被十来个人围攻,那些人手里拿着铁锹或者扁担,正慢慢的收缩包围圈。
“妈,妈,牛……”赵海燕指着那出喊。
其他人也看到了,看到自己村里的牛被一群人围攻,顿时就喊上了:“哎哎哎哎,你们干什么呢,还不停手,打伤了算谁的?”
田里东村的人一抬头,瞧见十来号人跑过来,又听这口气,当下也不管田里的牛了,几个人凶神恶煞的就朝他们走过来,领头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头上也戴着一顶草帽,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他走到村民面前,端详几下,指着村长家的老二就问:“你们村的牛?”
“是……”村长家的老二小名栓子。此刻栓子看到眼前着一亩田差不多都糟蹋完了,在看眼前这群人,口气猛地就弱了几分。
那人也不说话,一把抓着栓子的领子将他往水田旁拖。
“哎哎,你这个人干嘛呢,说话就说话,动手干啥。”杨富民生怕那人将栓子打了,立刻上前阻拦。
那人瞪了杨富民一眼,此刻也走到了天边,遂放开了栓子。
他指着已经被吃了半亩田的稻,转头对栓子道:“你自己看看,你们自己看,我们好好的一亩水田,就被你们村的牛糟践成什么样子,啊,成什么样子了。”
跟来的杨家村村民看到那田,还有那只尤不自知死活在田里继续吃水稻,舌头一卷就连根拔起的水牛,一个个的都黑了脸。
水牛一点也没自己闯祸了的自觉,不但吃着,还叫了一声。紧接着也不知道是身上的苍蝇咬的它烦躁还是刚才太热了。那丫直接一跪,在田里滚了起来。
“……”所有的人看着它,都恨不能抓根棍子抽丫的一顿。
“瞧见了吧,瞧见了没?啊,就这样的……得得得,我也不想跟你们废话,让你们村长过来吧。”说着一摆手,对东村的人道:“来,将那畜生给我抓了,等……哎你们哪个村的?”
“……杨家村。”
“杨富贵管的是吧,得,你们回去,叫你们杨富贵立刻给老子滚过来,不然,这事没完。”
“你这人说话咋这么冲呢?”一个村民见他知呼村长的名字,立刻狗腿的上前说了一句。
“再不去找杨富贵来,老子还有更冲的。”说完,也不管他们,直接招呼村民,将还在那打滚的水牛用绳子重新拴住鼻环后,拉扯着往他们东村走。
赵海燕吓得不敢说话,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没经历过。
她轻轻的拽了拽杨蕙兰的衣角,杨蕙兰低头,瞪她一眼后,转身就走了。
其他人见状,也赶紧跟着走了。
牛是找到了,但那一亩田的水稻几乎都毁了。这个时候的水稻都已经出浆了。现在上面的穗被牛吃了,基本就是没用了。
路上,一村民想了想,还是停下来拦住杨蕙兰对她道:“你们家海燕就不是干活的人,你们家也别为了那点工分让一个不会干活的人干活。现在呢,不但没工分,还丢了牛闯了这么大的祸。反正,反正我丑话说前头,帮忙可以,要是让村里人平摊我可不干。”说完,这人看了众人一眼,然后拐了个弯走另一条路走了。
一个村民带头,其他村民面面相觑后,又一个站出来到:“牛也找到了,剩下的都是你们家的事情了,我还要去挣工分。”
有人带头,其他人立刻效仿。
“那个,蕙兰啊,我们家你也知道……我,我去干活儿了。”又一个人走了。
其他人一听,立刻也跟着道:“我们家也还有事呢,先走了,先走了……快走吧快走吧……”几个人相互推搡着离开了。
不大一会儿,就剩下杨蕙兰跟栓子了。
栓子看着杨蕙兰,欲言又止的样子。
杨蕙兰也看着栓子,半晌才道:“栓子啊,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们家的责任,不会让你爸为难的。”
“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姐明白的,麻烦你回去帮我喊一下你爸,我在这边等你们。”
栓子半推半就的也走了。
杨蕙兰让杨富民也跟着去,只要显得尊重一点。杨富民见女儿的神情,想理想跟着栓子一起去村里喊村长了。
现在,就剩下杨蕙兰跟赵海燕了。
赵海燕知道自己闯大祸了。她有些不安的看着杨蕙兰。
但杨蕙兰也不看她,只找了个山坡坐下来,看着远方忙碌的人们。
“妈……”赵海燕轻轻的喊了一声。
“海燕呐……”杨蕙兰忽然喊了声赵海燕的名字,喊完又看着远处,“妈是不是很没用啊?”
赵海燕心里恍惚的不行,她立刻走到杨蕙兰身边,跪坐着住着杨蕙兰的胳膊道:“妈,你是我最厉害的妈妈。”
杨蕙兰用枯瘦的大手抓着女儿的小手:“妈知道,妈挺没用的。干活干不过人家,生儿子也生不过人家,最后连丈夫都跑了……”
“妈,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害怕……”赵海燕不想听杨蕙兰说这些话,她说这些话会给她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别害怕,我就是忽然间觉得,这人活在世上,什么都是虚的,只有亲情,还有金钱。你看那些村民,生怕我赖上他们的样子,我杨蕙兰就是砸锅卖铁,也不占公家的便宜,也不占大家伙的便宜。”
“妈,都是我不好……”赵海燕自责的不行,要不是她非要放牛,没听杨蕙兰的话牵着绳子不放,而是学着那些孩子将牛拴着去拔草,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
“妈知道你想为妈分担,麻不怪你。”说着,将女儿搂进怀里:“他们说的也对,这祸是咱们闯的,咱们自己解决。”
赵海燕紧紧的搂着杨蕙兰的腰,如果说之前想着去抓蟋蟀卖钱只是她异想天开的一部分,那么接下来,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来缓解这个家的压力。
母女俩就着这个姿势相互拥抱着半天没说话,直到栓子带着杨富贵过来。后面还跟着一脸担忧的杨富民。
杨富贵还是那身打扮,就是帽子换成了草帽。
他黑着脸走到杨蕙兰身边。
俩人赶紧从地上站起来。
杨富贵看着赵海燕,不大的眸子都是责怪:“你都多大人了,一个畜生都看不住?”
杨蕙兰见女儿挨骂,连忙上前挡住杨富贵的视线:“村长,都是我不好,我没跟她说清楚。”
“这个事情还要说的啊?谁家孩子像她这么大了连放牛都不会?还有你,富民啊,不是我喜欢说你们,你们家这还是真的宠的有点过头了……”见杨富民和杨蕙兰都看着他,杨富贵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们俩:“惯着吧,啊,你们就这么惯着吧,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惯出个大小姐来。哼……”
说完,带头往东村走去,见人没跟上,立刻大吼一声:“咋地,还要我雇轿子来抬你们啊。”
三人大气都不敢出,连忙跟上。
栓子见状,在后面一个劲的说好话,说他爸这是气糊涂了,让杨蕙兰等人别放在心上。
杨蕙兰现在哪管这些啊。
一行四个大人加一个赵海燕,五个人,来到东村。在村民的指引下来到村部。
之前那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此刻正坐在那抽着旱烟,里面还有三四个大人。
见杨富贵来了,放下旱烟在桌腿上敲了敲,斜晲了杨富贵一眼:“来啦。”
杨富贵刚才还黑着的脸,此刻立刻换上了笑脸:“老哥哥喊我来,我敢不来嘛。”
“哼,少拍马屁,你就说咋办吧。”
“你是东村的村长,你说咋办就咋办。”杨富贵继续舔着笑脸。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五毛一包的红梅香烟,给屋里另外几个人一人发了一只。
那些人接了后,杨富民又掏出火柴,点燃,挨个的给那些人点烟。
他在做这些的时候,东村的村长,也就是那五十多的汉子看着不说话,这汉子全名张长青。人称老张头。
老张头看着他做这些,也不说什么,只等他做完了,敲了敲桌子问:“我说陪我一亩田水稻。你也照办?”
“赔那是应该的,应该的。”杨富民给自己也点了一根,没用火柴,借用刚才其中一人的,吸了一口道:“我们村的牛犯错了,责任当然是我们村来背。你张老哥哥的为人我最清楚,赔一亩田水稻,不过分。”
老张头本来还想刺他几句,但在看到身后的俩个大人的表情后,冷笑了一声,转头对赵海燕招了招手。
赵海燕看了眼杨富贵,见他不说话,当下乖巧的走了过去:“村长爷爷……”
“丫头嘴甜的很。”老张头笑了笑,问:“是你放牛的?”
赵海燕点头:“妈妈不让我去,我非要去的。结果没看好牛,让牛吃了您的庄家,村长爷爷,对不起。”说完就来了一个一鞠躬。
吓得老张头猛的坐起来,“我们社会主义不兴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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