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燕带着他们三人围着学校转了一圈后，都热得不行。于是她又领着他们来到唯一一家开着的小卖部，不由分说的买了四根冰棍，两毛钱。

赵海燕将冰棍外面的纸慢慢的撕开后一人一根递过去。

杨富民摇头拒绝，“你吃吧，姥爷不喜欢吃。”

赵海燕又何尝不知道，姥姥不是不喜欢吃，是一辈子没吃过这玩意。当下不由分说的将那根冰棍塞到杨富民的嘴边：“太凉，吃多了不好。”

杨富民只得拿住。

张桂花自己剥开了外面的包装纸，慢慢的舔了一口，顿时一股凉气顺着嘴巴就达到心底。

“好吃吗？”赵海燕问。

赵桂花点头：“好吃。”

杨蕙兰见状，也自己剥开了。于是四个人就站在小卖部用破布支棱起来的阴凉地儿吮着冰棍。

赵海燕一边吃一边四处打量，而后不动声色的走到店里面，跟那老板娘套近乎。

不外乎是打听这些人怎么都不开门啊。

老板娘说，这里大部分都是靠学校的学生生活的，卖文具的，卖小吃的，学生还要二十来天才开学呢。

赵海燕点点头，她眼神好，早就看到不远处有一家的门前写着门面出租。

赵海燕指着问：“那那家怎么还出租啊？”

老板也是闲的无聊，外面日头这么晒，晒的人昏昏欲睡，有个小姑娘聊聊天也挺好。当下就说：“那家人啊？说来也是惨，老伴儿出个门，结果就被一辆车撞了。最气人的是那车撞了人就跑了，真缺德，缺大德了。”

赵海燕闻言，“县城里开车的没几个人吧，报警了吗？”

“报了，但那车不是本地的车，当时也没人看清楚，就知道开车的是个女的。哎，自认倒霉吧。老张两口子本来就勤快，早起卖点心什么的，出去一天的开销也能挣个块把，日子倒也过得去。只是这一下，哎，打到解放前咯。”

赵海燕一边听着，一边往那边看，“那屋子是他们家的吗？”

“是他们家的，不过啊，这老两口没有子女，老婆子现在为了照顾他们家老头，没时间干，空着可惜，就想着再租出去，房租钱补贴下老头儿的药钱。”

“哦，那是可惜了。”

“就是嘛，这人呐，缺啥都不能缺德……”那老板娘还在扒拉扒拉，那边杨蕙兰已经朝赵海燕走了过来。

赵海燕见状，跟老板娘告别后走到杨蕙兰身边，将那家早点铺子的情况跟他们三人说了说。

“早上咱们就做早点，中午的话，可以做点学生的生意，我听振宇哥说，他们每个月要交给食堂五毛线的柴火费，食堂只给热，别的不管，要吃菜什么的，另算。咱们要是能把这生意接十几二十个下来，一个月五块，米饭他们自己带，菜咱们负责。咱们做早点，本来就要买菜卖肉，中午做点菜也是顺道的。咱也不为了挣钱，能维持日常开销就可以了。”

杨蕙兰看了杨富民一眼，那样子有点心动，一个人一个月五块钱，十个人一个月就五十块，在加上早点的钱，一个月出去开销，怎么也能存个十来块钱吧。

要知道，他们在家干活什么的，一个月两个人的工分算在一起，除去粮票布票肉票等，到手也就十来块钱，这十来块再一出去日常不可省的开销，能盈余两三块钱算是不错的了。

“爸，你觉得咋样？”

杨富民看看那屋子，又看了看学校，转头问赵海燕：“五块钱，太贵了。人家学校只收五毛钱加工费，咱比人家贵那么多，有人愿意吗？”

“姥爷，你要知道，再贫穷的地方，都有那么几个喜欢享受的。这么大的学校，还没十几个家里条件好的，不舍得孩子吃苦的家长？那我问你们，要是我来学校，每个月交五毛钱，其他的米算自己的，菜因为远，肯定没办法带，存放久的就是咸菜了。你们是愿意看我天天吃咸菜就饭，还是愿意咬咬牙让我交个五块钱吃点热乎的？再说了，就算一个星期回去取一次菜，来回的车费一个月也要三四块多了吧？那现在，咱们只要他们五块钱，米还是自己带，但菜是新鲜的，热乎的，还有肉腥味，你们会选哪个？”

三个大人一听，想了想，肯定选后者。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说，咸菜那玩意儿吃多了不好，冬天菜还能放一放，夏天这么热，两一天菜就嗖了啊。

这么一想，外孙女（女儿）的话貌似很有道理。

张桂花看着杨富民道：“老头子，要不，咱来试试。起早我不怕，我们俩年纪大了，早上本来就没觉。中午的活儿也不重，下午空闲了在准备第二天的包子馅儿……最主要的是不要大夏天在日头底下晒啊。”张桂花一边说一边想着事情的可行度。

结果这么一想，似乎还不错。在家干活总比去田间地头日晒雨淋的好吧。

杨蕙兰听她妈这么一说，更加心动了。

“对啊。你们就在学校旁边，我在学校里也不怕了，晚上又能回来住，就跟在家一样，多好啊。”

“最主要的是，这屋子是一对老夫妻的，没孩子，老伴儿被车撞了在医院等着钱呢，咱给它租下来，人家家里压力也轻松点。对不姥姥……”

张桂花点头。

“你们看着办吧。”杨富民松口了，“话也不要说的那么绝对，做生意不必地里刨食，你跟你妈先过来看看，不行咱在回去。行的话，我再来也不迟。”

虽然赵海燕想让姥爷一起来，但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不是一朝一夕能改掉的，姥爷手里没田心里慌。

赵海燕知道，明年就要实行农村家庭联产承包制度了。姥爷在家也好，分了田地不种还可以给别人种。

于是。众人商量好后，赵海燕带着杨蕙兰去找那小卖部的老板娘，问她有没有办法联系上那家人，他们想看看，好的话就租下来。

老板娘诧异了一下，立刻从玻璃柜台后面走了出来：“你们等等啊，我这就让我家那口子去医院喊人。”说着从一旁的门拐进去了。

众人虽然看不见，但老板娘的嗓门很大，就听她喊：“你个短命的，大中午的还睡什么，还不去医院找你三婶，就说有人要租他们家房子了。啊哟，赶紧的……”

不大片刻，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男人睡醒惺忪的走了出来，扫了赵海燕他们一眼后没说话，径自推着门口的自行车骑走了。

等人走远了，老板娘才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两个茶杯走出来，“你们坐着等一会儿，县医院离这里不远的。我们这里的市口可好了。这里是学校，距离这不远的是一家国营家具厂，上下班的时候人可多了……”老板娘热情的将周围的情况介绍一二

杨蕙兰跟张桂花俩人被那老板娘说的一愣一愣的，很是入迷，而杨富民，早就去勘察地形了，既然决定要看，周围的人是个什么情况总要了解清楚吧。

赵海燕则是选择性的听一听。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刚才离去的男人就回来了，后面还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夫人，脸色虽然有些憔悴，但整个人打扮的很是干净。

“哎，三婶啊，您可回来了，就是这一家人想租下你家的房子。”

那个被老板娘叫做三婶的女人打量了他们一眼后，笑着问张桂花：“老婶子，你们租下来想干点什么？”

张桂花没想到对方会问自己，愣了下就笑着道：“外孙女今年来读县一中，年纪太小，我们不放心，就想着过来陪着她，闲着也是闲着，恰好看到你这出租，就想租来做点小生意。听说您之前是做早点的，我们也就想着继续做早点。”

“做早点好啊，看到那些孩子们吃着我做的包子馒头，我就觉得很满足。”那妇人目中的慈祥一闪而过，而后看着赵海燕道：“这就是您的外孙女吧，小小年纪就上高中了，长大肯定了不起。”

赵海燕没说话，笑着看着那妇人。

张桂花听人家夸她外孙女比夸她还高兴。

一行人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那妇人听他们的谈吐知道这虽然是一庄家人，但能来县城做生意的，家里的底子都可以。当下就将自己租房子的要求说了下。

他们老两口无儿无女，这房子一共有四间屋子，要租就一起租。屋子里的东西家具床什么的他们可以用，但最好要爱惜，不要弄坏了。

这是她跟他老伴儿从结婚到现在就一直住在里面，要不是老伴儿被车撞了，他们也不舍得出租出去。

“那你们呢？”

“我们在乡下还有祖宅。等老伴儿情况稳点点，我们就打算去乡下住，本来老了就打算回去的，种种菜，养养鸡……”说道这里，那妇人讪讪一笑：“现在出了这么个事情，我们就打算提前回去。那里花销少，靠着房租，勉强能支撑的下去。”说这话的时候，三婶抹了把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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