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间有点沉静。大家都默不作声的抹泪。直到外面传来小女孩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进屋的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和鞋子，手里还拿着一根竹棍子，脸上，手上，身上，都脏兮兮的。

看到屋里有人，小姑娘神情一怔，随即又看到桌上的好吃的后，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林大全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他咳一了一声，小女孩吓的一抖，立刻乖乖站好。

“大哥，这是我小女儿，三丫，快叫大伯，叫大哥。”林大全吩咐道。

小女孩立刻嘴甜的喊着，喊完后，又不舍得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零食，最后，小嘴一瘪，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爸爸，我放羊回来了。”

林大全点头，“天还没黑，去割点草回来。”

小女儿神情又变的木木的了，“哦”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林振宇心里说不出来的不舒服，“等等。”他一边说一边从桌上抓了一把零食走到小女孩身边蹲下：“乖，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的注意力全部在他手伤，她吞了吞口水道：“我叫三丫。”

林振宇眉头蹙了一下，“哥哥问的是你的大名字，叫啥？”

三丫脸上的神情很是迷茫的看了眼林振宇，而后又看着林大全，最后摇摇头。

林振宇转头看林大全。

林大全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最后道：“三丫，没上户口呢，超生的。”

林振宇瞬间了然。他看到三丫的瞬间，想到了以前的赵海燕，想到她第一次出门打猪草的时候看着他那怯怯的又带着一丝期望的眼神。

在看眼前的小女孩，她比赵海燕那时候还要小。

“走，大哥陪你去割草。”说着，牵着小女孩的手就要出去。

“哎，别，振宇啊，你是客人，你坐，让她去就行了，她都习惯了。”林大全赶紧制止。

林振宇笑笑：“二叔，我在家闲着也经常干这些的。正好你跟我爸好好的陪奶奶聊一聊，我陪三丫去，天快黑了。奶，你们慢慢说着，我去了。”说完，牵着三丫的手就出去了。

林大全望着林大勇：“咋的，大侄子在家还干活啊？”

林大勇说到儿子立刻又神气活现起来：“干活，这孩子懂事，心思重，他妈走后……”

“啥，大嫂……没了？”林大全一愣，立刻追问。

林大娘也愣住了，抓着林大勇的手就问开了。

林大勇心头又闪过一抹愧疚，为了这么个女人，他抛弃娘老子二十年，还害的小弟……

“她跟人跑了……为了回城，弄城里户口。”事已至此，也没啥好隐瞒的了。

这边林大勇跟家人说着这些年的不宜，那边，林振宇牵着三丫去割草。一开始，三丫怯怯的看着他，那小模样看的林振宇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直到林振宇剥了一块水果糖递给三丫，一开始三丫不敢吃。林振宇哄了半天，她才小心翼翼的将糖放进嘴里，看到那红色透明的糖纸，又伸着舌头舔了舔，最后才小心翼翼的揣进口袋里，看着林振宇问：“你是我大哥吗？”

林振宇点头。

三丫又问：“为什么我以前没见过你呢？”

“大哥以前在很远的地方读书，现在回来看你们。”

“那你还会走吗？”

林振宇点头，“大哥要去读书。”

说到读书，三丫的神情一暗，“大哥，哥哥说读书好累，你累吗？”

“不累。读书就能学会很多知识，知识就能改变命运。”

“我也觉得不累，我想读书，可爸妈不让我读书。”三丫嘟着嘴道：“为什么哥哥不想读书，他们非要让哥哥读书，我想读书，他们却不给我读书呢？”

三丫说的是当地的土话，说的慢一点林振宇还能听懂，话一多，一快，林振宇听起来就有点吃力。

好在连猜带听的也能猜到七八分。

对此，林振宇不知道怎么去跟她解释重男轻女这个话题，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她的父母为什么不给她读书的问题。

林振宇停下脚步，蹲下身子看着她：“大哥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三丫先是愣了下，而后整张脸都带着喜悦的看着林振宇：“是可以读书的那种大名吗？好啊好啊，大哥给我取名字，我要名字，我不想叫三丫，村头的冬梅说三丫这个名字很难听。她跟我一样大，去年都上学了。她说就是因为我没有大名字，所以不能上学，我想上学。”

林振宇脸色一沉，他还以为她只有七八岁，既然能上二年级，最少得**岁了。都**岁了，没有正式的名字，也没有户口。想到这里，林振宇的心口有点堵。

“我们是振字辈，那你就叫林振雪吧，大哥希望你永远像雪花那样纯洁无暇。”不要被这个社会玷污，不要因为被不公平对待而愤世嫉俗。这个社会，何曾公平过呢？

三丫歪着头，似乎不太明白他说的“林振雪”是什么意思。

“大哥教你写你的名字好不好？”

“好。”三丫，不，是林振雪立刻点头。

林振宇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开始教林振雪写她的名字。

林振宇也知道，对于初学者，写字是很难的，他也没打算一次性教会她写自己的名字。

只是没想到，林振雪非常的厉害，当林振宇将那三个字写在地上的时候，指着三个字一一跟她解释了两遍。林振雪就说她认识了。

林振宇心头诧异，这孩子……脑瓜子这么聪明吗？他想到了赵海燕，她就聪明的厉害。

他重新写了一个雪字问她怎么读，林振雪立刻就读了出来。

林振宇没按照循序指着另外两个字，林振雪都准确无误的读了出来。

只是认识，并不会书写，但就这样，也是很厉害的了。

林振宇心头说不出来的难过，这么好的一个读书的苗子，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读书。

“大哥要在这里待两天，从今晚开始，大哥教你字母，等你认识了字母，以后再认字就很简单了，好不好？”

“好。”林振雪乖巧的点头。

一路上，林振宇会说一些通话故事给林振雪听，林振雪听的很认真，遇到弄不懂的地方立刻就问，林振宇也耐心的解释着。不知不觉，天就黑了，篮子里也装满了一筐子的青草。

回到家，屋子里已经传来阵阵的香气，林振宇拉着林振雪的手就要进屋，结果林振雪脚步一顿，对着林振宇摇头。

林振宇不解的看着她。

林振雪低着头道：“妈妈……不让我在有客人的时候出现在堂屋。大哥，你快进去吧，谢谢大哥，故事很好听。”说着，接过林振宇手里的篮子，对林振宇挥了挥手，提着篮子里就往羊圈那边走去。

林振宇心头一怔，看着小女孩寂寥的背影，鼻头一酸。这个社会，对女孩子，真的不公平。

林振雪的背影消失在羊圈里，林振宇还站在那，直到林大全的喊声才让林振宇回神。

林振宇进了堂屋，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碗筷，林大娘看到他，立刻拉着他的手让他赶紧坐下来，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林振宇点头，被林大娘拉着坐在她旁边。

不大一会儿，林大全，林大勇也就坐，紧接着就是林振平一脸不爽的坐在了林振宇的身边，二婶汤春将最后一个菜端出来后双手在围裙上搓了搓道：“可以开饭了。”

林大全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壶散装的白酒就给林大勇倒上了。给林大娘倒了一小杯，问林振宇的时候，林振宇摇头拒绝了。

开饭了，所有的人都坐了下来，只有林振雪不在。

林振宇忍了忍，最后还是问：“二叔，妹妹不来吃饭吗？”

林大全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再在，嗯了一声道：“小孩子家家的，她在厨房吃就行了。”

林振宇的眉头一皱。

二婶接着道：“饿不着她，我在厨房给她留菜了。来，大伯，振宇，吃菜。”汤春的脸上笑意妍妍，说话的同时，将一只鸡腿夹给林振宇，随后立刻就将另一只夹给了林振平。林振平不客气的抓着就啃。

“来来，吃菜，吃菜。”林大全招呼着。

林振宇没在说话，看了门外一眼，默默的抓起筷子食之无味的吃了两口。

鸡腿他没吃，一直放在碗里。吃了一会儿，林振宇就找了个借口吃饱了，离席后，他径直去了厨房。

厨房很好认，门口堆放不少柴火。

厨房很矮小，林振宇的个子进去都要弯着腰，他一进门，就看到林振雪坐在一个小凳子上，碗里面像是糊，煤油灯很暗，分不清是什么。

林振雪看到林振宇进来，立刻起身喊他。

林振宇走到她身边，终于看清楚碗里的是什么了。

粗粮糊糊，上面有几根咸菜。

“这就是你的晚饭？”林振宇问。

林振雪点头，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她说：“他们说晚上又不用干活，不用吃的太饱。”

林振宇鼻头有些酸，这个他们，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林振宇吸了吸鼻子，像是变魔术一边，将之前的鸡腿拿了出来：“大哥吃的太饱了，这个鸡腿，给你吃吧。”

林振雪在看到鸡腿的一刹那，眼睛立刻就亮了，不过只一瞬间，又暗淡了下去，她说：“大哥，你吃吧，我吃这些就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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