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妈妈咩咩叫了几声，像是在回她的话。

林振宇放下怀里的小羊，蹭到羊妈妈身边，仔细的帮着它梳理身上的毛发。

“羊妈妈，你要多吃草，这样小羊就有奶喝了，就能吃的饱饱的了。”

林振宇站在那看了许久后才深吸一口气，擦去眼眶里的泪意，又调整了下情绪，故作轻松的喊了一声：“小雪。”

林振雪没反应。

林振宇喊了一声“三丫”，林振雪立刻转头，见是林振宇，立刻起身朝着他笑：“大哥……”

一声大哥，让林振宇的内心又难受了几分。

他吸了吸鼻子，走到她身边问：“羊妈妈听话吗？”

林振雪立刻回答：“羊妈妈可听话了。就是小羊不听话，不看着就会跑去吃庄稼。”

林振宇微微笑，大手罩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道：“小羊不乖。”

“嗯，它不乖，我乖。爸爸说，一定不能让小羊吃了庄稼，不然就要赔钱。”

林振宇坐在地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林振雪坐。林振雪听话的坐在他身边。

“小雪，大哥问你，你想读书妈？”

林振雪毫不犹豫立刻点头，点完头，神情一暗：“妈妈说，女孩子，不用读书，长大后嫁人就可以了。大哥，嫁人是什么啊？”

对这话，林振宇不知道怎么反驳。毕竟这是一个普遍的现象，更是大多数女孩子的人生走向。夸张的说，一个村子里所有的女孩子，能有一两个读书的，那都是了不得的概率了。

林振宇摸了摸她的脑袋：“别管那些，大哥就是问你想不想读书？”

“想。”林振雪大声的回答。

“那你喜欢这个家吗？”林振宇又问。

林振雪闻言，小脸一暗，随后捏着自己的手指，想了半天才道：“爸爸妈妈养活我们，很不容易了，哥哥要读书，妈妈说，等我满了14岁，就让我跟大姐一起出去打工。”

“你喜欢这个家吗？”林振宇又问。

林振雪这次没有回答，而是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林振宇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安慰。

“爸爸妈妈好像不喜欢我，哥哥也讨厌我，就大姐跟奶奶对我好。但是，大姐要在外面挣钱，奶奶她年纪大了。”说完这些，她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问：“大哥，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

林振宇喉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他强忍着逼退泪意道：“因为他们的孩子太多了，照顾不过来，不是不喜欢你。”一边说一边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大哥家里只有大哥一个孩子，大哥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不在家，家里就没有孩子了。你……愿意来大哥家吗？”

林振雪呆呆的看着林振宇，她并不明白林振宇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哥问你，你愿意跟我回大哥的家，以后，大哥挣钱给你读书，你愿意吗？”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生怕自己的话哪里又伤到了这个脆弱又敏感的孩子。

“大哥，”林振雪喊了他一身，脸上带着一股子激动，“你说的是真的吗？”

林振宇点头：“大哥说的是真的，只要你愿意，大哥就带你走，去大哥家里，以后，小雪就可以读书，可以识字，长大了就有出息了。”

林振雪半天没说话，林振宇正想在说几句的时候，林振雪忽然一头扎进林振宇的怀里，哭的那叫一个声嘶力竭，小小的身体一抽一抽的。看的林振宇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

每个人都不容易，在自己生活稍微好点的时候，伸手拉一把，或许就改变了一个人一生的命运。

就像是他初三那年的暑假，要不是赵海燕带他去抓蛐蛐，让他有了人生中第一个一百块，他的高中生涯估计就继续不下去了。

这两年，她给自己的帮助不是一星半点，让他感动的同时又深深的惭愧。

此刻看到林振雪，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佛祖说，赠人玫瑰，手留余香。等他去了大学，就可以做兼职，挣的钱够小雪交学费就成了。

林振雪在林振宇的怀里哭了很久才渐渐平息。

这算是答应了。

林振宇又安慰了她几句才离开。

回到家，将林振雪的意思跟二叔等人说清楚，二叔的脸上讪讪的，这是三弟的女儿，自己却并没有照顾好她，心里有些愧疚。但他也实在没办法，家里刚盖了瓦房，儿子又要读书，还要赡养老母，哪里都需要钱。

林大勇拍了拍林大全的肩膀，“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大富，给他养女儿，是我的责任。”

一旁的汤春撇撇嘴，心道你这话说的真是一点没错。

她巴不得将这个无事生产的拖油瓶弄走。一天天的看到那哭唧唧的脸就来气。

在这里待了三天，林振宇想回去了，他想着赵海燕大概快回来了，他跟她说好了要去村口等她的。

林大勇也觉得该回去了，田间地头还有庄稼要捯饬。

当晚，林奶奶帮林振雪收拾东西。说是收拾，也没啥好收拾的，除了几件打了补丁的换洗衣服，就再也没别的了。

林奶奶拉着林振雪的手，老泪纵横。都是她的心头肉，可她没本事，做不住了主啊。

林振雪也搂着林奶奶哭，在这家，唯一给她温暖的就是奶奶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振宇收拾好，牵着林振雪看着林大全跟他们告别。

林奶奶哭的不能自己，老人家勾着背，一个劲的念叨让林大勇有空带林振雪回来看看她这个老太婆，林大勇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抓着林奶奶的手不放。二叔倒是红了眼眶，二婶无喜无悲，站在那不说话。

林振宇看着林奶奶，她在二叔家里过的并不好。

林振宇心头一闪，对林大勇道：“爸，要不，咱把奶奶接过去住一段时间吧。”反正等他上大学了，家里就只有林大勇，一个人怪冷清的。

林大勇一脸哭相，听到儿子的话一怔，看了儿子一眼，那眼神复杂的很，而后才道：“妈，妈，你跟我去我那吧。这么些年我都没尽到一个儿子的义务，我养你，我养你。”

林大全一愣，想说什么立刻汤春一扯袖子，在他看她的时候，汤春露出了从早到现在的第一个微笑，她道：“大哥这话说的实在，咋那么这么些年也没出过远门。你又是老大，接妈去你那住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说完，转身一扯老太太又道：“妈，你就去大伯那散散心，等您想回来了，拍个电报过来，我让大全去接你。”

“大全啊，你帮妈收拾收拾。”说完这句，见几个人都看着她，汤春笑道：“还是我去吧，你们这些老爷们也不细心。”

一众人就看着她颠颠的跑到林奶奶住的偏屋去了。

林大全看了看林大勇，张了张嘴，啥都没说，也转身去收拾了。

林奶奶看着大儿子，又看着二儿子，最后一声叹息：“人老了，没用了。当年你爸走的时候，咋没把我一块带去呢。”说完，眼泪就下来了。她怎么会没看出来大儿子刚才那复杂的神情，只是碍于面子，不得不说而已，人老了，就碍事了。

林振宇上前揽着奶奶的肩膀：“奶，去我家，虽然比不了二叔家，但我们家清净，你还能跟小雪作伴。”

林振雪闻言，立刻挽着林奶奶的胳膊，仰着脑袋眼巴巴的看着她：“奶，我们一起走吧。”

林奶奶点头，二儿媳妇都去给她收拾了，想不走也不行。

“你等等奶，奶去拿些东西。”说着，老太太回屋了。

一时间就剩下林大勇父子俩加林振雪。

林大勇看着老娘那蹒跚的步子，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么些年，老娘过的不如意啊。

刚才说接老娘回家的事情被儿子当面说出来自然不好拒绝，但此刻看到老娘的眼泪，再想自己这么些年真的亏欠老娘太多，看到老娘那佝偻的背，林大勇心里一痛。

他没媳妇，照顾老娘，没人敢给老娘眼色。这么一想，觉得给老娘养老送终也是没问题的。

想明白这个道理，林大勇追着老娘去了。这次是是真心要接老娘过去了。该带的都带走吧，看二弟妹的态度，以后怕是也不用回来了。

等林大勇背着一个用床单扎成的巨大包裹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

林大全神情有些恹恹的，牵着林老太出来没说话，反倒是汤春，一个劲的叮嘱林大勇要照顾好奶奶，那样子完全是一个合格的好儿媳。

林奶奶不知道是看开了还是怎么的，淡淡的应付着，最后又叮嘱了几句，唯一不舍的就是没看到林振平。

“妈，等振平放暑假了，你要是想他了，我就带他去看你。”

林奶奶点头。

林振宇上接过果她手里的包袱，“二叔二婶，有时间来看看奶奶。”说完看着林大勇：“爸，走吧，再不走要来不及了赶车了。”

“对对对，走，走了。大全啊，回去吧，想妈了就来看看，回去吧回去吧，别送了。”林大勇将东西背好，林振宇跟林振雪一起扶着林奶奶，四人朝村口走去。

沿途的村民见状都纷纷询问，林大勇笑着说接他妈去他家住一段时间，村民纷纷夸林大勇。

等出了村口，来到上次他们下车的地方，林振雪才仰头看着林振宇问：“大哥，我们这的要走了吗？”

林振宇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嗯，走了，换个地方，重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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