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我。”

她声音很小。

不是胆怯，是轻慢。

教训学生是心理战术，陈香一直拿捏地很好：

“你觉得怪谁？”

周瀛儿声音略大了些，怕陈香年纪大了听不清：

“心理中心那个老男人，太黏糊，太磨蹭。”

班级里马上有了低声的讨论。

上了这么多年学，第一次听见有同学这么回答班主任常用的这种“反问句”。

周瀛儿这种听起来不知廉耻的回答，让陈香的怒火蹭蹭蹭上窜：

“你什么意思？”

周瀛儿和她对视起来，坦坦荡荡的：

“你让我去心理中心看病，他说我心病严重，这才耽误了下午上课。”

陈香之前让她去心理中心，就是想挫挫她的锐气。

谁知她兜帽摘了，戴上发带还愈发清丽脱俗了。

陈香万万想不到周瀛儿就这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有“心病”。

是她陈香让周瀛儿去接受心理咨询的，因此耽误了下午的课还能怪周瀛儿？

陈香也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就没再纠结这件事：

“坐下吧，以后注意。”

周瀛儿没有直接坐下，又冷冷地加了句：

“进不去年级前十别来找我麻烦。”

声音不大不小，整个教室的同学都听得清楚，一时间齐刷刷地看向樊晓敏。

樊晓敏一脸委屈的样子，像是被霸道的周瀛儿欺负了般。

她的右手指有些不安地去抓笔，去碰到了凉凉痒痒的东西。

樊晓敏低头，对上了一双蓝色的眼睛。

“啊！”

安静的教室，突然就响起尖锐凄厉的哀嚎。

这声叫是因为害怕而下意识发出的，叫完之后樊晓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香严厉地瞪了樊晓敏一眼，没有说什么。

但樊晓敏向来都是被老师捧在手掌心里的，这一眼足够她羞恼好几天了。

小蜘蛛倒也学到了巴文清的狡黠，吓唬完人之后溜得飞快，最后舒舒服服地窝在了周瀛儿的锁骨上。

周瀛儿V型锁骨立体，小蜘蛛稳稳当当地趴在上面。周瀛儿不喜欢太紧，衣领的扣子就只扣了下面的一枚，领口宽宽松松的。

巴文清因为等着放学把周瀛儿一起捎回去，就没有按点儿下班，百无聊赖地待着心理中心。

游戏玩腻了，他对着笔记本电脑敲了几下，弹出来一个窗口。

这是连接到小蜘蛛身上的，他只是想看看周瀛儿在做什么而已。

然而，画面清晰起来之后，阴影下的浅紫色和小蝴蝶结让巴文清脑子懵了一下，目光久久停留在这个画面上移不开了。

小怪兽这是引诱他犯罪啊……

冯添一正好打完了一局，看到巴文清不同寻常的神色，便也凑过来瞧瞧。

“看什么呢，清爷……”

眼皮还没等眨开，就被巴文清的手掌死死挡住：

“闭眼。转身。去隔壁。”

冯添一听着清爷的声音严肃得不行，以为自己差点儿撞破了什么机密文件，连忙服从指示行动。

在墙上撞了两下后，他成功到了隔壁。

~~

杨洵抱着一摞数学试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还拿起最上面那一张偏着头看。

樊晓敏在物理老师那里问了几道题，出门时正碰上杨洵。

杨洵的目光从试卷上移开了一瞬：

“女神，昨晚数学作业做得怎么样啊？”

樊晓敏把鬓角的碎发往耳后捋了捋，轻轻摇头：

“前面的题做得顺手，可惜最后一道导数证明题没有思路。”

“我也是，我琢磨了半个小时也没有找出来让三次导恰好等于零的那个数。”

“嗯，得凑。宋老师也说不好凑。可惜这道题凑不出来就直接没法向下做。”

杨洵这时才把手中的卷子放下，看向樊晓敏：

“好像不用凑。我刚刚看了大眼睛的卷子，这个题利用函数的对称性质可以直接找到三个零点。一点儿也不用凑。”

“是吗……”樊晓敏有些疑惑，“我没有用这个方法啊。”

杨洵愣了一下，接着笑道：

“我刚刚说的是周瀛儿。”

樊晓敏没反应过来：

“你说谁？”

“周瀛儿。”

樊晓敏难以置信一般夺过杨洵手中的试卷，盯着上面的“周瀛儿”三字看。

杨洵解释道：

“她没有写名字，是宋老师查了一遍只有周瀛儿没有交上来作业，就帮她把名字写上了。”

樊晓敏听后嘴一撇，把卷子放回杨洵手中：

“不可能是她的。”

“为什么？”

樊晓敏脱口而出：

“因为她初中都没有上过。”

话一说完，她就后悔了。

杨洵有些吃惊，接着问：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樊晓敏随口扯了个谎，语气略微有些不自然：

“我们樊家和校长家比较熟，我偶然听校长说起的。”

樊晓敏羞于承认周瀛儿是她妹妹这件事情。那个怪物，樊晓敏真是恨不得撇清和她所有的关系。

杨洵嘴上没有说，但心里是疑惑的。

校长杨敢就是他大伯啊，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杨家和樊家有什么交情。

他也是认识了樊晓敏之后才知道樊家的。

教数学的宋老师一个和蔼温柔的女性，现在怀了二胎，挺着肚子。

她讲作业的时候，都是把优秀的学生作业投影到大屏幕上，然后对着学生的答案讲解。

高二二班数学最好的就是谭鑫，再就是付腾和杨洵。

但是他们三个人的整洁度和步骤清晰度都比不上樊晓敏，所以宋老师一般都是展示樊晓敏的作业。

以往杨洵发作业的时候都会把樊晓敏的留在讲桌上，方便宋老师投影。

但是这一次，樊晓敏上完卫生间回到教室后，发现试卷放到了她的桌子上。

一定是杨洵粗心给忘记了。

正好宋老师已经到了，正准备着投影仪。樊晓敏拿着试卷走过去，递给宋老师：

“老师，我的试卷。”

宋老师对着她的试卷眨了眨眼，然后笑笑：

“这节课先不用了，一会儿投周瀛儿的。”

樊晓敏递卷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又尴尬地收回去。

“为什么呀？”

宋老师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周瀛儿写得和印刷的一样，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一份印的样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