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老头没有正面回答叶旭宏的问题，而是对他说：“你也在师兄身边待了两年了，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他看出来了，只是怎么也无法相信。

毕竟，半个多月前还是活蹦乱跳无病无灾的一个人，不过数日，就变成了这般模样，任是他，都无法相信。

叶旭宏沉默着低下了头。

辛老头见此，拍拍他的肩膀，“想开点吧，每个人都要经历那个时候。”

他活到这个岁数，对于生死早已看透了，人都有一死，不过是一早一晚而已。

只是，他能接受，那丫头能承受得住吗？

在她最艰难至亲背叛的时候，是钱大哥和钱大嫂子两口子伸出了手，依着水水那丫头重情义的性子，怕是不能承受吧。

“你妹妹那里，多劝着，让她想开点吧。”辛老头如是语重心长道。

叶旭宏艰难的点点头，不死心道：“师傅来也束手无策吗？”

辛老头没回答，只是叹了口气。

一个时辰后，在翘首以盼中，钱春生终于赶着马车拉着季老先生回来了。

许是知道情况紧急，季老先生抢先一步扬扬手，“什么也别说了，我先让我进去看看。”

守在钱大娘身边的叶水水见到季老先生时，终于有了点神采。

“妹妹，先让师傅给大娘看病要紧。”叶旭宏将叶水水拉到一旁，如是道。

这一号脉，整整号了两刻钟，只见季老先生的脸色愈显凝重。

“师兄。”

季老先生点点头，示意所有人出去说。

到了外面，便对钱春生吩咐道：“你再去镇上跑一趟，找七儿拿一味药，天山雪莲！”

“天山雪莲？”辛老头拔声惊呼，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后，降低了分贝，低声问：“师兄，那不是……”

“留在那也只是死物，倒不如发挥它应有的价值，春生，你快去吧，记住，拿到手就立马回来，千万别打开，记住了吗？”

季老先生神情严肃的再三叮嘱钱春生。

待钱春生离开后，叶水水噗通一声跪在了季老先生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

“老先生，您的大恩大德，水水没齿难忘，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大恩。”说罢，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

季老先生摇摇头，对叶旭宏道：“你还愣那做什么，还不快把你妹妹扶起来。”

“师傅，您就让她磕吧。”叶旭宏红着眼眶侧目，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

季老先生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的感激我知道了，跪也跪了，头也磕了，起来吧。”

话落，上前强行将人拉起来。

随后对沉默着抽旱烟及默默垂泪的钱嫂子道：“即便是有天山雪莲保命，也只是一时的，你们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老嫂子年轻时积攒的沉珂早已难堪负荷，如今一并发作，来势汹汹啊。”

中暑只是个引子，陈年旧疾才是主要病症。

年轻时没得到好的调养，加上多年辛劳，能撑到现今已实属不易。

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

即便他被世人称之为季老神医，面对阎王索命，也是全无办法的。

“还，还有多少日子？”里正哑声道。

“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这还是在有天山雪莲的情况下，如若不然，不出十日，必会回天乏术。

三个月，半年……

叶水水身形一晃，倒了下去。

“水水……”

“妹子……”

季老先生忙上前看了看，“一时受刺激，睡一觉就没事了，旭宏，你去你师叔那煎副安神药，给你妹妹喂下去，今晚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

叶水水是在第二天清晨醒的。

睁眼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起身下炕。

守了一宿，天亮才撑不住睡着的叶旭宏听到动静，忙伸手拦住她。

“哥，你放手，我要去看看大娘。”

“我知道我知道，但你现在不能去，昨晚师傅和师叔一直帮着大娘施针融入药效，折腾了一宿，大娘刚睡下不久，你先别去打扰她，让大娘好生睡一觉。”

叶水水大喜，“天山雪莲拿来了？”

“恩，当时便用了，所以，你就放心吧，有师傅在，大娘不会有事的。”

“放心放心，当然放心。”叶水水高兴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还是叶旭宏强硬的拉着她躺回去。

“小妹，听哥一句话，你就先好好休息，只有你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照顾大娘不是？”叶旭宏说得苦口婆心，他真怕自家妹妹打击过大，撑不下去。

只得用照顾钱大娘为借口。

好在很有效。

“你说的对，我不能垮下去，我不能倒，哥，我饿了。”

叶旭宏可算是放心了，激动的点头，连声道：“好好，你等着，哥哥这就出去给你拿早饭，等一下啊，就躺在这别动，千万别动。”

“好。”叶水水乖巧的点头。

“妹子醒了？”正在厨房做饭的钱嫂子见叶旭宏出来，便知是叶水水醒了，“她昨儿晚就没吃，怕是饿坏了吧，你等着，我去给你盛粥。”

叶旭宏忙上前接过钱嫂子的活，道：“嫂子，我来就成，您忙您的，我自己盛。”

“那成，粥就在锅里，桌上还有早上我做的小菜，你一并拿着，拿些清淡点的，妹子刚醒，别吃太油腻的。”

叶旭宏连声应下。

“嫂子，这些日子你和春生哥都忙坏了吧。”

既要照顾他们家的五个丫头，还要照顾小叶然，地里的活还要忙活，又是做饭，又是照顾生病的钱大娘，恐怕是忙得脚不沾地吧。

钱嫂子感慨道：“我们倒不忙，爹娘向来待人宽厚，这段时间，多亏了乡里乡亲，我们倒也没忙到什么。”

多亏了公婆几十年来积攒下的宽厚，才能在如此艰难的时候，村里的人跑来帮忙。

不然，就凭着她和春生，真是不行的。

“是啊，里正和大娘是好人。”

可是，好人为何不能长命呢？

叶旭宏仰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心绪惆怅，无尽的叹息及不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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