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慈安宫看看太后她老人家吧。”

叶水水点点头，便从玉芷宫离开去了慈安宫。

秦柏穹是太后的亲生儿子，没有什么要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来的痛苦。

秦柏穹的驾崩，太后她老人家终究还是病倒了，叶水水过去的时候，她老人家正躺在床上看着帐顶发呆。

在床前唤了好几声，太后才恍然回神。

经历了丧子之痛，太后老态越发的明显，满是褶皱的脸上布满了灰白，见到叶水水过来，轻轻一笑，“你来了。”

“皇祖母，您可还好？”

“好，怎么能不好呢，哀家活到这个岁数，很多事情都看开了。”太后的语气很平淡，声音幽怨缥缈，让人感觉是那般的不真实。

“你刚从玉芷宫过来吧？玉贵妃如何了？”

“看起来还好，只是……”

太后摆摆手，打断了叶水水未说完的话，轻叹道：“她与皇帝素来感情深厚，想来好不到哪里去吧。”

“罢了罢了，待过段时间，自会想开的。”

等想开就好了，和她当年一样，经历过丧夫之痛后，待一段时间之后，便好了……

*

从慈安宫出来，叶水水站在慈安宫门口，却不知接下来她要去哪。

第一次，多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去前路的迷茫。

耳边回荡着玉贵妃之前说的话，她问她，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什么，她知道。

准备好进入这座皇宫，准备好成为一国之母了吗？

她不知道，所以在当时才没有回答，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她本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准备好。

从她知道秦息的身份开始，她便知道，他是秦柏穹最看重喜爱的皇子，亦是最有可能的皇位继承人。

这些，她都知道，只是，知道是一回事，想过又是另外一回事。

说实话，她是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面临今日这般的境地，也许是不愿想，或是不敢去想。

而现在，她不得不想！

这时，熟悉的怀抱从后面将她抱住，了鼻间充斥着熟悉的气息。

即便是不用回头，叶水水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宫人们说，你站在这里发了很久的呆，在想什么？”

叶水水侧首看他，“你想知道？”

秦息一滞，继而笑道：“不若让我来猜猜可好，若我没猜错，你是在害怕，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在恐惧，在彷徨……水水，我说的可对？”

叶水水苦笑一声，“还真是什么也瞒不住你，你说得对，你说的都对……”

“别怕，有我在，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永远……”

“恩，我相信你。”

环在腰间的手搂的更紧了，好似怕她逃跑一般。

叶水水缓缓抬手，停顿在半道，半响，重新动作，轻轻的覆在了他的手上。

仰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惊惶的眸子逐渐变得坚定下来，以前没有想过，以前不敢想，现在就开始想吧……

还是那句话，因为她嫁的不是普通男人！

*

三日后，登基大典。

在文武百官的万岁中，秦息登基为帝，成为新皇。

新皇登基，接连下了数道旨意。

先是大赦天下，随后将太后封为太皇太后，而玉贵妃，则是太后，叶水水，立为皇后，小宝，被立为太子。

数道旨意一同昭告天下，众臣哗然，前面几道旨意无可厚非，而立小宝为太子的圣旨，却引来了众臣的抗议。

理由无非是，新皇正值壮年，过早立下储君大为不妥，其中也有人将当年小宝推到明侧妃导致其小产一事拿出来说道。

不管朝臣如何抗议，秦息皆一概不理会。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成为定局，反对的声浪这才逐渐小了下去。

秦柏穹葬入皇陵这一日，玉贵妃，不对，现在的太后，突然宣布，自请前往皇陵，为先皇也就是秦柏穹守灵。

太后的这一举动，吓到了叶水水，当下便跑去玉芷宫。

此时太后只着素服，发上未戴任何的首饰金银，十分的朴素。

在叶水水的印象中，她的这个婆婆一直是高贵优雅，雍容华贵的，从未见过她如此朴素的一面。

“母后……”

“你来了。”太后仿佛并不意外她会过来，冲她招招手，待叶水水走近时，拉着她在身边坐下，“哀家知道你为何而来，什么也不用多言，我已经决定好了。”

叶水水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这一刻，她明白了，难怪之前她会说出，日后这皇宫就交给她和秦息……

原来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做出了为先皇守灵的决定。

“那一年，我十七岁，我还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江南才名远播的才女，那时候少女怀春总是诗，我梦想着，日后要嫁给一个与我有共同语言，敬我重我的男子为正妻，夫妻琴瑟和鸣，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

“没想到，我最终并未如愿，入了这皇宫，一步一步的往上爬，从小小的低阶妃嫔，一直成为仅次于皇后的贵妃，说是后宫第一人也不为过……”

“在旁人眼中，我风头无两，即便是当年的皇后，也要暂避风头，那时候啊，真真是风光得很，可谁又知道，再风光，也不过是妾啊……”

“贵妃？呵，在普通人家里，我就是个妾，可是我不介意，为了先皇，我甘愿放下我的骄傲，成为他的妾室，他为了我，费心谋划，我为了他，放下骄傲，我们是相爱的……”

“一直以来，我以为他会陪我到老，我们会一起白发苍苍，一起老去，一起离开这世间，可是他没有，他自己一个人走了，当年，我为了他留在这皇宫之中，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他，于我而言，不过就是个牢笼罢了，没有他的皇宫，即便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我也不稀罕……”

那一天，她跟她说了很多很多，也是在那一天，叶水水才知道，太后和先皇之间，有着那么多的刻骨铭心……

哪怕在以后过去很多年，她仍是记得玉贵妃最后说的那句话：“你会懂我的。”

是啊，她是懂她的，因为在很多年后，她也做出了和她同样的选择。

没有他的皇宫，再尊贵，再荣华，也不过是虚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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