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两个敌人,未超过一弹指,这攻击不可谓不快,六丑此刻才算是真正在战斗中体会到了自己爆发的可怖,实力已经彻底超出了阶位衡量的范畴。
六丑这才走了过去,将自己的衣衫脱下来,裹住无忧,她直到此刻还未苏醒,本来以妖怪的身份来说,穿与不穿都没有多大关系,但六丑出于前世的习惯,还是将她裹住后才抱起,准备去寻那尸行翳教谕。
无忧的伤势并不算重,六丑也才略略放心,看来身上的血渍只是捉她时候残留,还未来得及进一步的伤害。
沅钦落在了六丑的面前,突然叹了口气:“我看见他们动作,猜到是要对付你,便在这里等着,想要还你人情,但没想到,你竟是用不着了。”
“以后吧,”六丑笑了笑:“总有用得上的一天。”
沅钦也笑了笑,突然朝远处示意一下:“那今天权当我看戏的报酬吧。”
池塘远处,一阵脚步声正在赶来,比起普通小妖更为稳健有力,其中还有一道略轻,可却更加的沉稳,步子也更加的大。
六丑听惯了这些声音,立刻认了出来。
沅钦跟着便印证了他的揣测:“是途教谕还有士卒,你们刚要动手的时候就朝这里来了。”停了下,他又继续道:“他很喜欢狼狈兄弟,估计便是他们将他叫来,想要处理女干侮无忧和杀你的事,只是未料到被杀的确实他们。”
既然看见途教谕过来,也知道狼狈兄弟和他的关系匪浅,还愿意出手相助,这份心意不可谓不大,六丑点了点头,道:“你不欠我了。”
沅钦又笑了笑,开始随着六丑一道朝营房返回。
走不了几步,途虎和士卒便即出现,顿时被满地鲜血震慑,途虎脸上变幻不定,忽然喝道:“拿下!斩了!”
“喏!”众士卒瞬间而动,举起刀戈便要冲上去。
六丑脚下一顿,尚未收起的黑棍顿时落入手中,黑漆漆闪着光,摄人心魄。
“教谕!”沅钦从半空落地,挡在众人面前,对途虎道:“教谕,六丑与昝无郎、无贝兄弟动手,乃是营地规矩,何故拿他?”
途教谕冷哼一声,道:“营地规矩如何,你且说说。”
沅钦顿时有些语塞,营地中从未有过类此的规定宣布,只是以往便有小妖相搏伤命,教谕不管,便当是默许传了开来,如此数月也时有发生,但要他说个子丑寅卯,却是不能。
咬了咬牙,沅钦硬着头皮道:“营地相互搏斗,有所失手,不予追究,这是屠教谕曾经说过的话,难倒不作数么?”和狼狈一样,他也有器重的教谕,便是那古里古怪的屠诸,思来想去,也只有如此办法。
途虎面色深沉,寒意四射:“他们这是搏斗么?”他望向六丑,六丑也不说话,同样冷冰冰的看着他,更是让他恼怒,下定心思要将此妖孽拿下斩首,以为泄愤。
“如何不是?而且还是狼狈兄弟与那黄玉三人以三敌一,六丑胜之昭昭,”沅钦只能道:“此乃我亲眼所见。”
“即使以三敌一,却非演武场,便不是相搏!”途虎面色浮现一丝狰狞:“而且退一步说,即便他是相搏,我也能办他!因为在这个营中,力量,便是天!”
“我就是天!现在我要办他!非杀不可!”
“滚!”
沅钦脸上青白不定,深吸口气,正要拒绝,忽然青眉的身躯朝他倾来,只能连忙伸手搂住,这才听到六丑淡淡道:“沅钦,你且让开,让我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力量!”
“六丑,你……”
“送走!”六丑声音还是不高,却有种说不出的决然。
沅钦只能暗自叹气,然后将青眉抱着,开始朝营地房舍所在而去……
途虎简直快要气炸了,他死死盯着六丑,双眼中燃起汹汹火焰,他已经无法掩饰自己心中的愤怒,升腾而起的杀气已经昭告了一切。
呼啦一声,棍子已被六丑举了起来,直指途虎。
轰的一声,途虎脚下骤然腾起一圈飞灰,而他自己则带出无数残像,在无法言喻的短暂瞬息闪现到了六丑面前,右手持刀,狠狠朝着六丑咽喉刺来!
六丑双手连连,铁杆兵散发出黑亮的光彩,疾速旋转,顿时在他勉强凝出一道棍墙,捍不可破!
但是途虎的力量似乎更大,嘭然声响,利刃已经毫无滞碍的穿透而出,但是六丑却已借此闪开,躲闪极快,却还是被刀芒掠过,从脸上抹飞大块血肉。
这一刀实在太猛太快,虽然伤到六丑,但却来不及收回,而六丑也似对脸上的伤势毫无知觉,转身一翻,便是当头抡下,力似劈山!
长刀直到此刻,才翻了转来,和铁杆兵狠狠撞在一起!
铛!——嘎!
途虎听到这个声音,眼前立刻浮现出长刀崩缺的情形,心中抽痛,这柄刀乃是他最喜爱的兵刃,如此损伤,实在大为心痛。
他只能收刀回转,避免和六丑的正面碰撞。
六丑却不管他,见力量不输,便是一棍接一棍的肆意抡抽,攻势如潮,把途虎逼得进退两难,险些被他击中。
忽而之间,途虎怒吼一声,退开三步,手中长刀紧接入鞘,便见他双手合拢握拳,头颈青筋迸出,整个身体在瞬间开始暴涨……
只是须臾,途虎便化作个身高十丈,体阔六尺的巨人!
六丑立刻感觉到了压力倍增,适才勉强还能打个平手,如今却已毫无胜算。
看来,今天这里势必要鲜血满溢。
六丑平静的深吸口气,将全身力量汇聚至双手,紧紧抓住了铁杆兵的棍身!
途虎双眼突出,嘴角开始抽动,愈发的显得狰狞,他没有嗅到胆怯的味道,这也使得他的怒火没有丝毫减轻,反而愈发灼热!
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丝颤动,无法言喻的杀气静悄悄的爬上了途虎的后背,让他勃然警觉,猛然将头扭转。
在距他十步不到之处,屠诸正懒洋洋的靠着棵树,也不看他,只是拿着柄小小的刀子修着指甲,众人似乎直到此刻才发现他的存在,也不知道身穿朱色长袍的他,是何时来此,又是呆了多久,竟是无人觉察。
“屠诸!”途虎怒气冲冲的喝问道:“向我动手,你可想过后果!”
屠诸嘻嘻笑了两声,这才眉毛微挑,但还是没有抬头:“别紧张,我要是想动手,你还能感觉到么?”
“那你想要如何?”途虎道。
屠诸呡嘴轻笑,但笑声却无半分喜色,反而冷冰冰的说不出渗人:“刚才我徒弟告诉我,说你不承认我的话,便来问上一问,看途教谕想要如何。”
途虎顿时为之一窒,屠诸这话说来,便是承认了刚才沅钦的话语,他可以无视沅钦,却不能对屠诸那般说,脸色微变,只能道:“此事回头再说,现在只论一事,我想要杀掉猢狲,你可要管?”
“我自然是不管的,他与我何干?”屠诸轻轻吹了口气,将手指上粉屑吹落,这才刀子收起,慢慢抬起头来:“只是,我虽不管,却有人要管……喏,你且问他。”
途虎望向身后,这才看见尸行翳与斐非联诀而来,脚步极快,只是转眼已到了面前,心中这才暗叫不好,也不多说便收了神通,化作常人模样。
六丑也看到了两人,跟在他们身后的,是那急急匆匆的半奴,心中这才抹去了对她的杀意,本以为半奴也是与狼狈一伙,故意诱他,现在看是真去找了尸行翳等人,方知不然。
“途教谕,你这是何意?”尸行翳来到众人面前,脸色不善,他平素日脾气上佳,此番见他发怒,便是途虎也有些忌惮,毕竟是此处接替篯铿的百校,按照号令,他便是最大。
“尸教谕,此乃私斗,我正欲执行惩戒,”途虎立刻上前解释:“他已将昝无郎、无贝兄弟,加之黄玉,尽数格杀,必须严惩。”
“以一敌三?可是他先挑衅?”尸行翳喝问道。
“正是……”
“不是,是他们先动手的!”
途虎哪知倒地是谁,只能随口应声,谁知旁边却见那半奴大声道:“他们打伤了青眉,六丑只是去救他,怎地能算做是他?”
“胡说道!”途虎也不是省油的灯,不敢直面尸行翳,对这小妖却是不怵,当即喝道:“即便抓了青眉,也只是说青眉不算主动挑衅,和他无关!”
半奴心中大急,眼泪都要流了,急急道:“他们若不是抓青眉,六丑如何会动手……”
“住口!”途虎暴怒喝道:“你这妖孽,哪来真话!”
怒喝声中,气息顿出,骤然压在半奴身上,将她朝地上狠狠压去……
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将半奴牵起,手刚伸出,那股气息便悄然散去,无影无踪。
同时听得这手的主人冰冷道:“按照教谕所言,妖便无真话,那我也该死了?”
途虎心中这才醒悟,怒极之下慌不择言,竟是将斐非也给得罪了。
斐非身份不显,地位不高,但却有个极为敏感的身份,便是谷主的战奴,从小便在谷主身边,将他的得罪,甚至超过了得罪尸行翳的后果。
大惊之下,途虎也顾不了那么许多,连忙给斐非赔罪:“是我口无遮拦说错话,是我犯错,请斐教谕饶恕,我愿将下三个月的份额转赠,以为歉意。”
途虎也是个狠角,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认罪,让斐非不能在此事上多加纠缠,甚至告予谷主,就此了断。
果然,斐非哼了一声,却不再多说。
只是尸行翳处却又开了口:“挑衅之事不必多说,若是实力不济,旁人挑衅便该逃走,傻乎乎的迎战,这等痴傻又有何杀不得?若不是挑衅,那便是更好,乃是狼狈寻死,与人无尤——此事便如此吧,将此三人尸骸收了,六丑自行离去,便如此罢。”
途虎接二连三被堵,气焰早已消了,只能老实低头道:“尸教谕处置得当,在下明白。”
“散了吧,都散了。”
士卒领命而去,屠诸也不说话,扭着腰肢哼起了小调,飘然离开,只有斐非看着途虎笑了笑,忽然道:“这丫头不错,我收做徒儿了,你觉得可好?”
半奴惊喜交加,伏地磕头:“师父!”
途虎岂不知斐非此举的含义,只能赔笑:“甚好甚好。”
斐非瞥了眼他,复将半奴拉起来,然后道:“既然收你,便要送礼,刚才途教谕的话你可听见了,之后三个月,每日去教谕处剔为师取份额的事就交给你了。”他再望向途虎,“可否?”
途虎咬了咬牙,堆笑点头:“正当如此!”
斐非大笑连连,拉着半奴也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