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6章关门的肉铺(1 / 1)惠太平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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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石阶下去,除了到水边,还可以沿江边上下而行。

不过若紧贴着堡坎向上游走,会经过镇街延伸出来的吊脚楼下面,这时候经过此路,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会遇上别人倾倒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液体下来。

路上堆满涨水时冲来的残枝断木,已经基本废了!

向下走是一条沙土铺成的宽道,因为这条路连着下游十里的下江村和其他几个山寨,是上千人赶场的必经之路。

不过此时雾气正浓,那条土路隐没在一片白茫茫中。

王三秋下了石阶,没有朝花枝招展的戏班船多看一眼,毫不迟疑的走向雾中土路。

在她的左边土坎沟渠中,是原本应该参差不齐,黄了叶的芦苇杆,现在已经被人砍下做柴火了,只留下光秃秃的根盘。

右手边雾气腾腾,只闻水声,不见江面。

今天浑身僵痛得难受,迈步都困难,看着隐在雾里消失无踪的土路,远处又有人声传来,王三秋只好转身回到码头的石阶上,静静站了一会,感觉头发丝都黏上水滴,才回王家茶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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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几个想买肉的女人站在转角处的肉铺子外面嘀嘀咕咕。

“乔九今天又不开门吗?”一个头发抹了香油的女人有些失望,她上前用力拍打着木门板。

另一个提着菜篮子,身上一件黑底红黄绣花大褂的中年妇女取笑道:“只怕是昨天熬夜晚上看戏,今天就不卖肉了吧!季家嫂嫂,你使那么大的劲,可别把门给人家拍坏了!”

“算了!到其他地方买是一样的,乔九卖的肉又不比别人的更香,还是要掏铜子才提得走!”季嫂子收回拍得有些发红的手,悻悻的走回石板街的中间,看着依然紧闭的店铺说着。

几个妇人聚在一起,向其他街道上的肉铺走去,谈论的也是乔九。

这个乔九自从去年来到大余渡开肉铺,凭着小镇中少见的俊美风姿,很快吸引住一大群女人。

他摊位上卖的肉也总能在很短时间内销完,有人要把女儿嫁给他,年轻点的甚至要把自己嫁给他,不惜一切代价,比如说王小姑娘。

得了女人们的亲睐,这个乔九却成了镇上男人眼中的一根刺,勾引得自家女人天天买肉,耗光家底不说,连挨骂都成了:看你这焉头搭脑的样,连给那个乔九提鞋都不配。

不过很快镇上的男子就放下心,女人也不再说嫁女儿的话了。

因为这个乔九做起生意来太随心所欲,三天两头的关门不说,连肉价也是想卖多少卖多少,这可不是能兴家的料。

再加上乔九虽然长得好看,却爱冷着脸不说话,就是一朵花,冷冰冰的看久了也是会不舒服的。

所以镇上男人们舒心了,回骂起婆娘们来也成了:你这个懒婆娘,嫁给乔九才合适,俩个懒成一堆,只有饿得喝风。

肉还是要买,人也一样要看,只是私下说起,都撇嘴:可惜了那一张脸,长在一个又懒又冷的人身上。

这些小镇上的人都实在,先讲生存,再说享受。

那张脸只能看,又不能填饱肚子,自家男人丑是丑了点,不过能打能骂热络着,还能每天交回铜钱。

转角肉铺前,来了一批人,又走了一批人。

直到午后,该买的肉已经在锅中滋滋出油,肉铺外才没有人拍门。

方春妮裹紧身上的厚袄,斜倚着巷口的石墙,远远的望着那扇一直紧闭的门扉。自己昨天下午脱袄受了寒,难道乔哥哥也病了?

在巷口站了许久,等到所有人都走得没了人影,方春妮才慢慢挪到肉铺子前,趴在门缝边小声喊着:“乔哥哥,乔哥哥,我是春妮,你怎么啦!是生病了吗?”

喊了几声,附耳倾听,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方春妮傻傻的站在门外,眼睛直直盯着门板,好像要看穿。

昨天自己特意换上新衫子来找乔哥哥,那时候乔哥哥正把骨头和猪下水半卖半送的处理给一个老婆婆,在他冷脸装肉的空档,拢共看过自己两眼,跟以前相比还多“嗯”了一声,一定也是喜欢这衫子……还有自己。

可今天怎么不开门了?方春妮失望的又裹了裹袄子,在她身上还是那件春衫,只要乔哥哥开门,她就脱下厚袄给他看。

站了许久,空荡荡的石板街上一只狗欢快的跑过来,嗅着方春妮的裙摆,在她身边撒欢。

方春妮一惊,才想起自己是借口出来买头疼药的,已经耽搁许久了。

现在自家养的狗找过来,只怕是爹娘或者哥哥们追来了,她忙跑向不远处的巷子。

身后石板街的那头,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怒骂:“方春妮,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货,三天不见男人,就心痒……”污言秽语滔滔不绝,骂出的话不堪入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原配抓小三。

其实这是方春妮的亲娘,一个出了名的泼妇,只要她骂起街来,整个大余渡都要染上一层黄色,对自己亲生女儿也一样口下不留情。

见春妮跑了,也不追,披散着头发,脚趾头勾着一双半拉子布鞋,上身灰褐色斜襟大褂,下面是戗腰大裆裤,叉手站在肉铺前,对着里面的假想敌酣畅淋漓的骂完一刻钟,这才神清气爽的回去。

一上午前前后后的几番闹腾,对躺在店铺后面的乔九没有丝毫的影响,桌上半壶冷茶水已经空了,一只碗正翻在地板上。

被窝里的乔九口唇淡白,面上酡红,显然正发着烧。

雾气漫上吊脚平台,透过挂着的竹帘缝隙进了内室,悄悄润湿墙壁上贴着的白纸,又慢慢消失在瓦缝墙檐。

屋角的床上,躺着的人鼻端喷出的热气被凉风一吹,就在被子上凝出一层薄薄水珠。

日头升上天空,再慢慢西沉,当最后一丝斜晖从竹帘缝隙中消失,床上昏睡了一天的人终于慢慢蠕动着坐起身来。

他慢慢掀开润湿的被子,踉跄着下床,从床底处拉出一口暗褐色的藤箱,箱盖没有挂锁头,只是铁环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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