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周大娘一手叉腰,一手在王三秋面前指指划划。
跟她在一起的另两个年纪相仿的女人没有过来,只是趴在布匹堆上看热闹,听周大娘说得心痒,还相互挤眉弄眼的偷笑着。
“你是谁呀?怎么出门不带着脑袋,顶着粪桶就出来了,你嘴吃过屎啊!你不嫌嘴臭,我们还嫌臭呢!”
王三秋依然牵着布,催促伙计下刀剪下去,她不认识这个女人,或者说,在“自己”以前的记忆里,这个女人是被屏蔽的。
“哟!现在成了大余渡的名人,就装着不认识了!你刚刚进来时就大着脸不招呼人,我们几个再怎么说也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
“算啦!算啦!”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妇人见话扯到自己身上,也不想多生事非,忙打断她的话,“春妮她娘,少说几句吧!你要挑的布还没有选好呢!我可是腿都要站酸了!”
那妇人还要尖着嗓子骂人,王三秋已经放下布,冷冷的盯着她。
现在自己想在世人眼中改变形象,忍着挑衅不生事,这女人还越发来劲了。
非亲非故的,要在众人面前满嘴喷粪的当什么长辈。
铺子门口,王大财一张脸涨得通红,他一来就看见了那几个妇人,只想躲过就算,没想到还是把三秋骂上了!
“你看什么看,还敢拿眼睛瞪我,你这个有娘生没娘教的野丫头,赌钱招男人,天天跟小子们滚在一起,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还自己去投怀送抱的,真是丢死王家先人,怎么没有在江里淹死你……”
见王三秋拿眼睛剜着她,春妮娘也来了劲,她是一惯要强出头的,家里家外无人敢不怕她。
王三秋只看见一张薄唇在眼前翻动,唾沫星子四溅。
慢慢的她的眼里带上了寒意,虽然这个泼妇骂的都是王小姑娘做下的事,不过如今是她在,自然不会再做这些蠢事,也不会由人拿以前的事来羞辱自己。
她捏紧拳头一步步逼近正拍手大骂的妇人,王大财赶紧跑进店子来,拉住就要犯横的女儿,对着那高声的妇人拱手作揖,低声求情:“方家的,这些事过都过了,三秋已经懂事听话,就不要再拿这些骂她。”
这一番闹腾,店门口已经聚起三五个人,见有人围观,春妮娘越发兴奋起来:“王大财,你教的好女儿,看看都做了什么事,说出来都恶心人,跟开赌坊的搅和了,又去跟一个卖肉的搅和,真是不要脸,活着都丢脸……”
除了小六娘,王三秋一直不跟镇上妇人接触,王家茶铺来的又都是男人,就是最嘴贱的男人也不会这样把人家女儿的事提出来骂的。时间一长,王三秋自己都有些忘这些事!
别人骂,她没有什么感受,两世为人都是靠强大的心理撑住的,更别说这还是王小姑娘做的事,她心里没有一丝负担。
她能承受,不代表王大财能承受,也不代表当着她的面,王大财这个名义上的老爹低三下四求情,还被人指着鼻子骂她也能忍下。
王三秋一把拉起还在弯腰作揖的王大财,冷声道:“爹,求什么求,别人要说就说吧!我就做下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你来咬我呀!不服气你也去勾搭几个,只怕你这个泼妇把一家子女人都带上,别人也一样不要。”
这话可戳中了春妮娘的肋巴骨,春妮一天天的往外跑,她可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的。
“你……你这个不要脸,不害臊的。你们王家怎么就出了你这样一个烂人。”
春妮娘跳着脚在布店里闹腾,却不敢冲到壮实的王三秋面前来撕架,她看见刚刚那攥着的拳头了。
王家的三丫头是个野性子狠人,提刀砍人的事也一样做得出来。
她也怕自己将这煞星气急了打过来,王大财会拦不住。眼看着春妮的嫁妆这些她忙活置办,自己挨上几拳就误了事。
伤人的话不要多,一句就够了。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看那女人也只敢躲在人后面嚷嚷。
王三秋跟蛮牛斗,别人只会说她是泼辣不要命。
跟这茅坑石头一样恶臭的女人比嘴臭,赢了只会说明自己更臭更恶,输了……那就彻底翻不了身。这样的臭石头,谁去撞都得臭一身。
她不是泼妇,也没有心思跟一个真正的泼妇在大庭广众之下比丑陋。
王三秋拦住急得汗都出来的王大财:“爹,嘴巴在人家身上长着,骂了你姑娘,你还赔礼道歉是什么意思。当她是疯狗不理她就是,这里是段家的店铺,不要给人家铺子添晦气。”
王大财一噎,若对方是蛮牛那样的汉子敢欺负三秋,他就是打不过,也要扑上来提刀砍上几刀,遇上这个胡搅蛮缠的泼妇,他除了求人家放过,还真的没有办法。
再说他也是开铺子的,知道做生意就怕这样的闹事,只能一口气憋下。
“秋儿!”喊了一声,王大财也说不出话来,那是三秋以前不懂事,可现在她已经懂事了,自己都不计较,怎么还有人上杆子骂人。
见王家父女都不搭理自己,春妮娘感觉大获全胜,如同斗赢了的公鸡,昂首挺胸的站在门口去,自顾自跟几个看热闹的人大说特说王三秋的丑事。
段家伙计凑到王三秋身边来,对她不在自家店里吵架深怀感激,拱手对她和王大财赔礼道:“大叔,大姐儿,不好意思,让你们受气了,这样吧!多的我也不敢说,以后你们买布,我做主,一尺布价格上少一个铜板。现在你们到后面去量体裁衣吧!”说着,柜台上的布也不管了,领着父女俩就进后堂。
段家布店是老店,后面同样宽敞,除了量体的单间,还有裁缝师傅。
见伙计领人进来,一个正埋头穿线的老师傅起抬头来:“外面怎么又闹上了。你不在前面看着,还带人上这里来了?”
“田师傅,那个方家的又在闹腾,我来躲一阵。对了,前不久一块暗纹缎面的半截料子可还在?”伙计翻了翻堆在案子上的布料。
“布料还在,你是想给这个老哥用?”老师傅眯起眼上下打量着矮小个子的王大财,就好像已经用尺子在上面量起尺寸来。
“给大叔做一件褂子,应该够了!”伙计也不急着上前面去招呼客人,反而懒洋洋的靠在案子上躲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