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大小姐的屋子里出来后，柳姨娘依然是一副心事忡忡的样子，红菱唤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听见，等她出了西跨院的门，红菱才忍不住拉住她。

“姨娘这是要上哪去？”

“我……”柳姨娘转头看着红菱，“是时候给老太太情感了，我……”

“姨娘忘了，老太太今儿个早上起早了用过午膳要多睡一会儿，刘妈妈已经来传过话，让您下午不用过去请安了。”红菱看着柳姨娘道。

“我怎么给忘了。”柳姨娘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苦笑的道：“难怪大姐儿会觉得我没用，我这脑子真是越来越不顶事了。”

“姨娘可别这么说，大小姐……她也是着急。”红菱也不晓得该怎么说宋大小姐，更晓得自己的身份是不能随意议论主子的，迟疑了一下道：“不过大小姐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什么？”

“老爷已经许久没来您这了，你就一点也不着急吗？”

“我着急又有什么用。”柳姨娘轻轻的叹了口气，往小花园的方向走去。“大抵男人都是这样，薄情寡义的很，这一点当初老爷把我扔回老家在京城娶太太的时候我便应该明白，这么些年，老爷与太太不和，老爷出了书房便只去我那，我便又开始糊涂了，现在有了沈氏我才明白，不是老爷对我情谊深重，实在是因为他不想那么多罢了，只要他稍移动心思，你看，沈氏不就进门了吗？”

“老爷已经算是好的了，您看谁家老爷不是妻妾成群的，也就咱们家老爷不是这样，这么多年了除了太太也就您能近身，旁人若是有什么心思还会被老爷训斥。”

“那倒也是。”

“不过奴婢觉得姨娘还是要为自己争取一下，就算不为了您自己，也要为了大小姐不是？”红云柔声劝慰道。

“争取？我如何争取，如今我是连见都难见到老爷一面。”柳姨娘苦笑的道。

“老爷一直在外书房，您去外书房不就是了？”红菱想了想道：“沈姨娘进府的时候，不是还来看过姨娘吗？还送了姨娘一个镯子，那镯子虽然不算金贵，可奴婢瞧上面的红宝石倒是质地不错的样子，沈姨娘这么有心，您是不是也该去她那走动走动，回个礼？”

“去外书房？可是……老爷不让人随便去外书房打搅。”

“那是以前沈姨娘没来府里的时候，如今沈姨娘进了府，难不成老爷还不让人跟她走动了？”红菱不以为意的道。

柳姨娘皱着眉头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是，这才点了点头带着红菱去了外书房。

只是柳姨娘并没有见到沈姨娘，在外书房门口便被坐在那里玩儿石头的园子拦了下来。

“我们姨娘是来看沈姨娘的，你个小丫头还不赶紧进去禀报，拦着做什么？”红菱上前一步，对园子说道。

园子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依然堵在门口道：“可是我们姨娘说了，她婶子不舒服，不相见任何人，便是老爷来了也不想见。”

“好大的口气！”红菱被园子天真的话气的脸发沉。

柳姨娘是连见都见不到宋老爷，沈姨娘却是不想见，这明显便是在挑衅，红菱刚要发火，柳姨娘却拉住了她，走到园子身边，低头问道：“沈姨娘哪里不舒服，可有请大夫？”

园子摇了摇头，“姨娘这几日都不思饮食，又困乏的很，老爷说要给她请大夫，可是姨娘没有答应，说是秋日困乏往年也是这样，可是奴婢记得姨娘以前不是这样啊。”

园子说着眉头也皱了起来，黑黑短短的眉毛扭在一起，像是两条毛毛虫。

柳姨娘却没有心思研究园子的眉毛，心渐渐的沉了下来。

她生养过两个孩子，最清楚女子怀有身孕的时候是什么样，沈姨娘这样显然是有了身孕，只是为何沈姨娘没有让宋老爷请大夫？

宋老爷膝下只有两个女儿，老太太早就盼着能抱孙子，沈姨娘这个时候怀孕，不管是男是女，都会受到老太太和宋老爷的重视，她在府里的地位也会变得比现在更高。

若是换成柳姨娘，一定会尽早把怀有身孕的事情说出来。

“我们走吧。”柳姨娘顿时觉得心灰意冷，转身望外面走去。

“姨娘……”红菱不甘心的唤了柳姨娘一声，见她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转头瞪了呆呆的园子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柳姨娘走的很快，红菱在把后面一路追赶，直到西跨院门口才追上，喘着气问道：“姨娘为何要走，那沈姨娘分明便是在拿乔，她算个什么东西，才进府几个月，便敢不把您放在眼里，您就能这么轻饶了她？这事便是闹到老太太和老爷那里也是她没理。”

柳姨娘没有说话，走到门前的那颗槐树前，轻轻的摩挲着树干粗糙的表皮，心痛的无以复加。

若是她的环儿还在的话，她如何会受到这样的侮辱，若是她的环儿还在的话，她又何须在意沈姨娘是否有孕，若是她的环儿还在的话，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她的环儿没了，这才多少年，几乎所有的人都忘记了他曾来过这个世上，就连他最亲的父亲和祖母也许久未曾提起过他。

他们如何能够这么狠心，难道当年环儿走的时候，他们留下的眼泪都是假的吗？

柳姨娘想不明白，人怎么能这样冷情，对至亲的人都这么冷血，可是不管别人怎么样，她是环儿的娘亲，她是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的。

“姨娘……”

柳姨娘悲痛的背影让红菱心里发慌，她不由自主的看了槐树两眼。

红菱她不明白这棵树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她晓得柳姨娘也别在意这棵树，每次柳姨娘站在树旁的时候，都会露出悲痛的神情。

“这棵树怎么无精打采的，给它浇点水吧。”柳姨娘抬头看着头顶发黄飘落的槐树叶，淡淡的说道，说完也不等红菱回话，慢慢的收回手，往屋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