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卿换上夜行衣,看着桌上的玉佩,最后揣进怀里。
夜间的风吹得人睁不开眼,育贤坐在榻上,任由宫婢替她洗脚,玉指轻翻书卷。
今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那个顾言卿也翻不出什么花样,她不过小小的警告了一下,连及笄都不敢办了。
“公子那边如何?”
“今日还不曾用饭,嘴里神神叨叨的。”
话未说完,一道巴掌甩在了婢女脸上,瞬间高肿。
“他如何,也是你这种贱人可以置喙的?”
婢女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女子抬起水里的脚,脚背莹白细腻,溅起水花,踩在了婢女身上。
外面一阵喧哗。
“外面何事?”
门外侍卫闯了进来,看见主子立刻跪下,“主子,西苑着火了。”
“那还不赶快去灭火!”
侍卫连连点头,退出门外,踏出门槛嘴角微微勾着笑意。
西苑怎么会着火呢?
那里堆放的都是一些杂物,根本没有火源。
房外人声鼎沸,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一阵风吹开木窗,房间一角的屏风突然燃起熊熊烈火。
两名婢女赶紧搀着她逃离,脚下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出了房门,外面一群黑衣人,厮杀一片,哪是西苑着了火。
分明只有这里起了火。
想起方才那侍卫的话,何不知是中了圈套。
是谁?敢来孔雀台刺杀她!
女子一袭黑衣,面纱都懒得带,冲到她面前的守卫,直接一刀了结,踏着重重尸骨朝她一步步走来。
是她!顾言卿!
她竟敢杀到孔雀台来!
“去,将梧桐苑的人带来!快去!”
此时的育贤早已没了往日端庄,披头散发,脚上满是污泥,活像个疯婆子。
梧桐苑却是守卫森严,安澜带着一小队人马闯进,杀了苑外守卫,苑里的下人吓得瑟瑟发抖,四处逃窜。
安澜一脚踹开房门,房间里的人躲在床角,双手锁着链条。
“顾将军!”
她上前,挑开锁链,蹲下。
谁知蹲在地上的人却像不认识她似的,抱着头呜咽。
安澜眼眶猩红,若是主子看见顾将军这个样子,怎受得了。
梧桐苑很快冲入一队精兵,安澜起身将人挡在身后。
“呵!找死!”
顾言卿停在离她两三丈的地方,一身黑衣变成了暗红,脸上亦是溅了几丝血迹,整个人更显妖冶。
“长公主,别来无恙。”
育贤往后退了两步,身后是已经燃起大火的院子,退无可退,“顾言卿,杀了我,你也要给我陪葬!”
“呵呵呵,呵呵呵呵!”
她在笑。
“长公主放心,没人知道是我动的手,而且,杀你的人也不是我。”
她什么意思?
背后一道玉簪刺入,扭头一看正是方才给她洗脚的婢女。
“你——”
“长公主,把脚踩在人身上的感觉怎么样?”
婢女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是含星。
含星扬着无辜笑意,将手中发簪又扎进去两寸,不会立即致死。
厮杀声渐小,顾言卿走到她面前蹲下,抬起她的下巴,“长公主没想到吧!”
没想到她真的敢杀上孔雀台,没想到她会杀了她。
“顾言卿,你杀了我,皇室一定不会罢休的!”
她是公主,长公主,皇帝亲妹。
“那如果一切都是天定呢?”
什么意思?
她松开手,缓缓起身。
安澜一身血衣从梧桐苑走来。
“人,找到了吗?”
安澜看了眼地上苟延残喘的女子,瞪得眼眶有些红。
远处,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
“血,好多血哦。”
是爹爹的声音!
顺着声音望去,着寝衣的男子散着发,眼中满是清明,育贤看着来人,仰天长笑,“顾言卿,你得谢谢我,不是我,这个人根本活不到现在。”
男子走近,看着地上的女人,捡起地上的石块砸过去。
“坏女人!”
力道不大,血迹从额角留下,糊了右眼。
她问安澜:“怎么回事?”
安澜红了眼眶。
“属下找到将军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
顾言卿上前,看着高大英俊的男子,右手的剑藏到背后。
“爹爹。”
夜火惺忪,干柴烧着烛火,噼里啪啦。
孔雀台死尸遍地,全部都是守卫和侍从,暗营只有三人受了轻伤。
男子不认识她似的,往旁边躲着,躲到一颗玉兰树下蹲着。
育贤被含星压着,跪在地上疯了似的,哈哈大笑。
“顾言卿,”育贤目眦尽裂的看着人,一字一字恨不得将她拆解入腹,“你找到他又能怎样!”
顾言卿垂下手,扭头眼中波澜不惊,似一滩死水看着她,“含星,给我一刀一刀将她片下来,千万别让她死了,要最后一刀再让她咽气。”
说出这句话,育贤打了个寒颤,使劲摇头,“不不不,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对我!”
含星直接拖着她的头发离开,育贤疼的大叫,“顾言卿,你不想知道你母亲怎么死的吗?”
顾言卿转身脚步微顿。
“我母亲怎么死的,我会跟你们皇家好好算算,可你今天,必须死!含星,带走!”
含星拖着人离开。
远处怒骂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习染站在树上看着一旁的人,啧啧两声,“宫堇,你家这位未免太残忍了吧!”
那长公主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她擅自囚禁我岳父,便已是死罪。”
习染讪讪闭嘴,明知道这位宠妻无度,他是疯了才会去说那顾言卿的坏话。
顾言卿走到树下,血腥气让树下抱腿蹲着的人,又往后挪了两步,一脸戒备的看着她。
“爹爹,我们回家好不好?”
如同八年前一样唤着,顾淮舟愣了一下,随即摇头。
想起怀中的玉佩,蹭了蹭手上的血迹拿出来,放在手心递过去。
顾淮舟抬头看了一眼,从她手中夺了过去,“这是卿卿给我的,这是卿卿的,你们不能抢走!”
他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玉佩,当成宝贝亲了亲。
顾言卿转身,抬头望着天。
良久,哑着嗓音开口,“安澜,将这里一把火都烧了,让暗营的人带着父亲离开。”
安澜看了看树下懵懂的人,点头。
一夜之后,孔雀台不复存在。
顾言卿脚下踉跄,提步往外走,树上的宫堇立刻飞身而下,接住摇摇欲坠的人。
快的习染根本来不及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