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汐汶院中静悄悄的毫无人气,似乎院子里的人都睡熟了。
今夜无月,没有洒落月光的院子看不真切。
一双绣花鞋踏进院内,柔弱无骨的手推开偏院房门。
习惯了漆黑一片的环境,隐约还能看见榻上高隆的被子。
“淮舟,淮舟……”
声音很熟悉,温婉的声调拖长。
淡色的影子慢慢走到榻前,伸手准备掀开被子。
门外突然一亮,不知何时燃起了火光。
顾言卿从房外跨进来,看着屋内惊慌失措的人,眸色很淡,隐隐带着怒和嫌,“三婶走错地方,也找错人了吧!”
榻前的人,正是顾家三夫人沈氏。
她看着来人瞬间白了脸,双手紧紧握着,垂着头别开脸,盯着地上四处乱看。
“我,我大概是梦游了。”
“梦游?”
顾言卿微扯嘴角,视线下移,看着她身上的衣物。
提步走到榻前掀开锦被,榻上哪有什么人,不过两床被子,卷好的被子。
“既是梦游,那三婶为何口中声声唤着,”她停了一下,语气婉转,听不出情绪,终究还是说出来那两个字,“淮舟。”
沈氏垂眸不语。
顾言卿扭头,朝门外看去,“三叔,这件事便交给三叔吧!”
沈氏大惊,一抬头,门口的人是晚归的还穿着一身官服的顾淮北,不知站了多久。
他知道沈氏的心,却也没想到她竟如此不要脸面的做出这样的事。
踉跄往后退两步,紧紧闭着双眸,眉头紧锁。
最后,他扬天苦笑一声,上前弯着腰身,竟对着顾言卿行了一礼,“既是梦游,人,我就先带走了。”
他紧紧握着沈氏的手,许是吹了风,冰凉冰凉的,彻入心扉。
“慢着!”
顾言卿开口将二人拦住。
“将她身上的衣服给我脱了。”
“四姐儿……”
“怎么回去是你们的事,三叔该明白,今日,已算是给你薄面了。”
否则院子里,就不会只有含星和安澜两个人。
顾淮北愣了好一阵儿,抬手将她身上的衣物脱下,叠好交到含星手中,将自己的官服脱下披在她身上。
“如此,可以走了吗?”
顾言卿点头,没有否认。
人刚出房门,她便命含星将这衣物给烧了。
顾淮北拉着人走回院子,一路上并未说话,直到关上门。
“为何要做那种事?”
他知道她,可是他们孩子都有了,她何苦又去犯贱。
沈氏扔了身上的官服,眼里温婉不再,“因为我从未喜欢你,我喜欢的自始至终都是他。”
她的声音向来很柔,可现在在他听来,就像一把刀子,一瓶毒药一样。
他看着她,看了许久,最后化为一道无力叹息:“你病了,明日我带你去舞阳走走。”
这是他的妻啊,是他求着二哥娶回来的夫人,他还是没能舍得下心。
沈氏没说话,也不看他,只死死的盯着汐汶院的方向,中衣里的指甲狠狠掐进手心。
兮云院里,顾淮舟很不开心的抱着腿窝在软榻里,盯着对面的女人,卿卿竟然让他呆在这儿。
“二爷不开心?”
脸色拉的老长,任谁都看得出来。
顾淮舟轻哼一声,扭过头,这样子,像极了云扬不爱吃蔬菜时的样子。
“那二爷回汐汶院吧!”
她不强留。
顾淮舟刚准备起身,似想到什么,随后摇摇头缩回榻里。
是卿卿让他呆在这儿的,不听话,卿卿会生气的。
他打了个哈欠,很大声,夜深了,眼皮子在打架。
苏氏的声音很轻,“二爷去床上睡吧。”
“那你呢?”
她指着软榻,“我在这儿就行。”
顾淮舟摇成了拨浪鼓,“卿卿说让我别欺负你。”
可是他不想睡榻,软榻在软,也没有床舒服。
“你也睡床上去。”
苏氏微怔,刚准备摇头说不。
顾淮舟脸色一臭,嘴角一瘪,她立刻点头。
“要是睡掉下去怎么办?你睡里边儿去。”
顾淮舟指使着她铺床铺被子,然后让她睡里面。
苏氏红着脸,睡到了最里边。
二人隔了些距离。
清晨天刚亮,兮云院传来一声巨响。
睡梦中苏氏吓了一跳,醒来发现,他掉下去了。
四肢八叉的,掉下去之后好久,人才醒来。
顾言卿听到兮云院里的动静,坐在屋里剥橘子,刚剥了一个,瞧见指缝中夹了些黄色的印子就不剥了。
“三房那边有什么动静?”
“听说沈氏病了,三老爷要带着她去舞阳。”
这顾淮北对她倒是真心,都这样了,还是想着保全她,只是可惜啊!
那个女人不值得。
“罢了,随他们去吧。”
他最好带着沈氏别出现在她面前,否则,下一次她就不会这么温柔了。
老夫人听闻消息,立刻将顾淮北叫去。
“你当真要带着沈氏离开?”
“是。”
“你那官职呢?大理寺的事儿呢?”语气中带了丝丝不满。
“请了长假。”
啪一声,老夫人重重的拍在桌上,吃斋念佛多年,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长假?你以为你回来,那个官职还是你的?”
无缘无故的,仅仅因为个女人,仕途都不要了。
“儿子已经决定,母亲别管了。”
顾淮北某些地方还是挺倔的,大概是像他父亲。
“我不管?我不管,谁管。”
她可是他母亲。
顾淮北没再说话,看样子是铁了心了。
“母亲要跟父亲离开?”
顾玲怡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袖中的手捏紧。
他们要走,那她呢?悉复呢?
当真不要他们了?
“玲怡!”
顾淮北从竹沁院回来,脸上一道红痕格外明显,老夫人打了他一巴掌。
看见女儿在问,开口让她住嘴,“你母亲身体不好,别闹她。”
“父亲,我不是你们的女儿了吗?”
“你胡说什么?”
顾淮北头一次呵斥她,意识到自己言语有些重,又放轻了些,“玲怡听话,父亲带你母亲去治病,及笄的时候,就回来了。”
顾玲怡死死咬着唇,看着他,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女人,转身离开。
不过短短两日,顾淮北便带着沈氏出发了。
京中听闻此等消息,不知情的,皆道这位顾三爷是爱惨了他夫人啊!
出了城,顾淮北掀开车帘,瞧了瞧外面的景色,“你该庆幸我带你走。”
坐在一角的女人一语不发。
他放下帘子,看过去,“若是继续留在那儿,溪雅,你确定你做的那些事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沈氏抬头不解,当他从口中说出一个名字后,脸色剧变。
顾言卿站在城门角楼,看着远去的马车,心里总有些不太对劲儿。
顾淮北这番动作不是羞愤逃离,倒像是为了掩盖什么。
他最好祈祷她没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