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雷鸣滚滚,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轰隆”
雷击长空,闪烁耀眼银光,几位村民迎着狂风,仓促前行。
“砰,砰,砰”
“砰,砰,砰”
密集的扣门声,传入道场内,
伴随着几道叫嚷。
“千月真人,快开门,出事了,出事了。
“砰,砰,砰”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惊醒了盘腿陷入修行中的柳行云。
“咣当”
道场大门打开,一位身穿白色道袍的清秀童子从门内伸出小脑袋,疑惑的看着众人。
“行云小道长,你师父千月真人在吗?”
来人说话急促,上气不接下气,年纪在四十岁左右,一身灰色长衫落下大片水渍,紧紧贴在身体上。
“庞叔,如此匆忙来此,所谓何事呀,我师父去三里庄替张婶接生去了,恐怕要到后半夜才能回来。”柳行云不急不慌道。
“哎吆,小道长,跟你也说不清楚,庞家大院闹鬼了,你大师父出远门还没回来,来这边千月真人又不在,可叫我怎么办才好。”
庞叔说完竟蹲下身子淋着雨水,哭了起来。
“我对不起她呀,要遭报应的是我,为什么找上她,是我该死,是我该死,是我该死啊。
柳行云看罢一阵,莫名感到伤感,出言道:“庞叔,你冷静一下,从你刚刚的言辞中,约莫此鬼今晚才开始闹腾的,我师父虽然不在,可我师父留下了不少驱鬼符啊,只要我施展符术,镇住此鬼,等我师父回来再收了它,不就行了。
随着柳行云说完,庞叔慌忙中才回过味来。
“东家,小道长说的对啊,只要用符镇住女鬼,留一人在此等候,等千月真人归来,到时前去收了她也成。”
庞叔从地面缓缓起身,来不及进门,外面雨水一直从他头顶浇灌而下。
“行云小道长,你…你…你能行吗?”
他是看着柳行云长大的,寻常来上香,只见他在院落习武,对他的本事没有多少了解,但想想终归是千月真人的首席大弟子,虽然年幼总比他们这些人要强些。
“庞叔,放心吧!我道行虽浅,可我有师父留下的几道护体神光,捉鬼杀妖的本事没有,自保绝对没问题啊!”
柳行云深知他年纪太小,无法让人轻信,装模作样的从怀中摸出一道符箓夹在两指间,嘴中一念焚符咒,只见符纸在大雨浇灌下,火光冲天,完全不受雨水沾湿的影响自燃起来,顿时庞叔信了一大半。
“那…那行云小道长可否随我回去一趟。”
“自然可随呀!庞叔稍等我一下,我去取符来。”
柳行云乖巧应答,踩着小碎步进入大堂里。
不到片刻,拿着几张符纸揣进怀里,背着一柄桃木剑,手中拿着一把雨伞,走了回来。
“庞叔,我们走吧!”
柳行云甜甜一笑,带上门,身子一跳钻进雨幕中。
黑云压盖,电闪雷鸣,这股雨来的不同寻常,惊魂四起。
“怕是要有什么变故了。”柳行云仰头看着天际雷鸣,目光直透过黑夜,瞩目在一座黑山之上。
柳行云几人一路飞奔,原本庞叔还担心他幼小跟不上步伐,才稍微走慢一些,哪知道柳行云,轻架就熟,跑的比谁都快。
“东家,有救了,这小道士比我想象的要厉害些。”
庞家大院,门前挂着长长的白色丧幡,一座空洞的棺材停在临时搭建的灵堂中,雨水倒灌在鲜红的棺椁板上,水花溅射。
雨太大了,压倒了灵堂,致使蜡火熄灭,庞叔说这是惊扰了魂魄。
今夜原本是庞叔内子回魂的日子,古人丧葬要停尸七日,才可下葬,过了今夜,明日已决定下葬,哪知道在晚上出了岔子。
灵堂压塌,惊雷四起,院子里足有两三具尸体横躺,死相惨烈,阳气尽灭,被鬼物无情杀害。
“庞叔,我进屋看看,你们在院里等着。”
“你也小心一些…”庞叔后面的话没敢再说,不过也担心这小道士会出意外。
柳行云点点头,从怀中摸出罗盘,指针摇摆不定,最后竟定向了一座东边的屋子。
那里煞气最重。
“找到了。”
柳行云丝毫没有害怕的感觉,身为后世的茅山最后一代传人,小鬼小妖见得多了,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大妖也没地方找去。
他慢慢从院落,靠近房门,双手紧贴住门。
“咔嚓”
在一声巨大的雷声中,柳行云推开了阴森森的房门。
一道雷光照耀门前,一张流血的脸颊,顿时印在柳行云的身前,此人被挂在门上,头颅正好对着门,当柳行云拉开门就见一个触目惊心的脑袋正目视着他。
柳行云仰视,乘着雷光能看出是一个女人悬吊在门上腾空的样子,以及一个孩童落地的影子。
门上,咯吱咯吱乱颤,摇摇晃晃。
“还有气息,没死。”
柳行云拔出身后的桃木剑,劈断一条麻绳,门上挂着的女子,掉落下来。
“造孽啊,造孽啊!”
庞叔一帮人手拿着扁担,走来。
“东家,是…是二夫人。”
众人头皮发麻,看着夫人的惨容,吓的直哆嗦,连忙把人抬走。
咣当!
柳行云随手关上房门,从怀中摸出封灵符贴在门后,以防鬼物逃跑。
罗盘指针稳稳指向房间深处,黑漆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阴风阵阵,周遭传出阴森恐怖的女声。
直到罗盘指到一个方向,停止不动后。
坏了!
柳行云怪叫一声,抬头看向房梁,一位女子身染血衣,轻坐在梁上正对着他微笑。
桀桀桀桀!
森然恐怖,一身血衣染血,女鬼披肩散发,一双鬼目透漏出猩红之色,嘴角挂着半边血迹。
一身血衣,煞气厚重,分明此鬼的修为已踏入鬼厉的层次了。
“遭了,是厉鬼?”柳行云大惊失色,厉鬼形成需常年吸收煞气,乃大凶之物。
“你不该救那个贱人,她死有余辜。”女鬼怨气冲天,一双鬼目血红,隐隐流出血泪。
“人鬼有别,你有冤屈自由阎王定夺,怎可随意滥杀无辜。”柳行云道。
女鬼森然一笑,只见她身形诡异一动,手臂瞬间延长了三四倍,抓向柳行云。
“好胆!”
稚嫩的声音暗含着怒气。
柳行云快速从怀中摸出乾坤八卦镜,咬破食指,乘着血迹未干,嘴中念念有词。
“乾坤借法,镜分阴阳。”
他用血当做催动法器的钥匙,大喝一声,一道镜光从乾坤八卦镜中照射出来,迎着女鬼长长的手臂迎了上去。
女鬼惨嚎,手臂受损,同时另一只手臂也延伸三四倍长,抓住了他的道袍。
柳行云就地一滚,高举着乾坤八卦镜猛然照射,女鬼吃痛浑身冒出白烟。
“你,找死。”
满怀幽怨,女子惊叫后,衣袖一挥带动一阵阴风。
柳行云中招,被阴风刮飞了三米撞到墙壁上,又从墙上掉落摔在了板凳上,幸好这几年打桩功没有白练,若是一般人早已断了几根肋骨。
“小牛鼻子,多管闲事。”
大堂里狂风四起,柳行云站立不住,从地面被狂风刮到半空,手上乾坤八卦镜不慎被狂风吹落,滚到墙角边,四条红绫临空来袭,卷上他的身体。
“好凶的女鬼。”
柳行云惊住了,半个身子被红菱缠绕,动弹不得,危急关头他单手一掐诀,施展出千斤定术,身子蓦然往下一沉,稳稳踩在地面上。
“诛邪剑法。”
他大喝,手中的桃木剑卷起数道剑影,搅碎了红菱,桃木剑体发着红芒,没办法他修为太低,无法以道行施展剑法,只能用血催动,防止桃木剑截断。
茅山注重道行,故而使用桃木剑为兵器,桃木乃辟邪之物,弱点是容易断裂,道行不够者,时常会发生桃木剑断裂的情景,不过只要道行过关,桃木就可与宝器争锋,毫不落下风。
“麻烦,此鬼的法力未免太高了些,若我能将五雷正天决修行至第七重,才能练出五雷,不然用雷法活劈了你。”
柳行云目光炯炯,此战,道行并不占优势,他三年修行到《五雷正天决》的第六重,在茅山已算奇才。
《五雷正天决》共有九重,他有双鱼胎记的辅助,只用了三年时间,修行到了第六重,即将迈入第七重的层次。
女鬼惨笑,变成青面獠牙的模样,伸出手臂临空抓来,那一尺来长的指甲,宛若在他眼前晃动。
“跟你拼了。”
柳行云咬咬牙,并未躲开,直到女鬼的指甲离他脸庞有一寸的距离,他终于动手了。
柳行云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张定魂符,身子往下一蹲躲过一尺长的乌黑指甲。
淡淡一笑后,柳行云走到女鬼的身边,手掌快速一拍女鬼的额头,一张定魂符顿时稳稳的贴在了女鬼的额头上。
“看你还凶不凶。”
柳行云嘟囔一声,离女鬼只隔一个嘴唇的距离,大眼瞪小眼。
定魂符是初阶符箓中比较好用的一种符箓,对待僵尸鬼物都有极效,不过杀伤力有限。
以他目前画出的定魂符,能定住女鬼十七个呼吸的时间,女鬼太强了,幸好没有出现符箓自燃的情况,有些强大的鬼怪,就算贴上符箓,符箓也会在瞬间自燃,定不住鬼怪。
周遭的空间突然安静下来,女鬼保持着进攻的姿势,定在那一动不动。
“找个坛子,把鬼物收进去,完事大吉。”
柳行云顺手在墙角拿起一个空坛子,流血的手指顺着坛口抹了一圈,光芒一闪一件临时法器做成了。
他嘴口念出收魂术的咒语。
坛口光芒大放,一股吸力自坛子口猛然拉扯。
嗖!
定住的女鬼在一片惊恐中,被一股吸力拉扯进坛子里,柳行云从怀中拿出几道封灵符,封住坛口。
“此坛恐怕也困不住她多长时间,只能等娘亲过来了。”
柳行云嘟囔,这几年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五雷正天决》上,故而许多小法术不曾研习,如今短板出现了,而前生茅山法流逝殆尽,会的法术在刚才伏妖的时候,便用的差不多了。
于此同时,柳千月回到道场,闻听到女鬼作祟柳行云前去伏妖,惊吓出一身冷汗。
庞家大院。
紧闭的大门‘咯嘣’,从中打开,一位身穿白色道袍的小道士,踉跄的走出来。
院里,庞家众人浑身一哆嗦,刚才听到屋里有剧烈的打斗,随后突然安静下来,此时一听到开门声,顿时紧张到嗓子眼。
直到看见一位小道士,抱着一个巨大的酒坛子走出来,才松了口气。
“行云小道长,屋里怎…怎么样了。”庞家人吞咽着口水,浑身颤抖。
“没事了,女鬼被我收进坛子了。”
柳行云拍了拍酒坛子,以示鬼物已被收进坛子中,好叫众人安心。
“呼”
庞叔喘着几口粗气,伸手从怀中摸出十两银子,硬塞给柳行云。
“这是庞叔给你的谢酬,好好拿着多买些糖果吃。”
庞叔满头汗水,被今晚的一幕吓坏了。
“庞叔,可不行呀,我们修道人,修的是功德、积的是善缘,多拿钱财,我师父会说我破坏门规的,我拿我该拿的就行。”
柳行云乖巧的从十两银子中,拿出一两,剩下的全部退还。
“东家,有救了,千月真人来…来了。”
此刻,庞家大院外,一位仆从匆忙冲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位身穿白衣道袍的的女子,扎着道姑头,美艳绝伦。
女子脸上薄怒,快步走到柳行云身前,一双美眸瞪过来,怒气冲冲。
“长本事了,会除妖了。”
柳千月一把揪起柳行云的耳朵,疼的他龇牙咧嘴。
“师父,疼疼疼疼疼,你轻一点。”
“还知道疼,胆子不小。”
柳千月扫了一眼,灵堂倒塌,死了几个人,顿息间,心中已有数了,故而气急。
这小子真不让人省心,连大凶鬼厉都不怕,哪像一个八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