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六章 京师之信(1 / 1)万山载雪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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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退下罢。”

沈昭思索了片刻。

“李元青那边……想来他必会再使人寻上门。”

薛柏一便行礼告退。

及至他行至门口,沈昭又将他喊住,“部曲之职责乃护我周全,其余事不必过于忧心。”

薛柏一身形一顿,他方才只言及巡城琐事,而部曲议论之事并未曾涉及只言片语……沈昭许是已从中看出端倪。

他微敛心神,转过身来朝沈昭行了一礼,“是我行事僭越了。”

沈昭见他言语间颇有些谨慎,便笑了笑,“倒不必如此慎重。只是你们若心怀忧虑,便是自乱阵脚,叫旁人有机可乘。平日约束言行便可。”

薛柏一这才明白过来,他朝沈昭颔首,而后才从善如流地退下。

待其退下后,沈昭的脸色便微微沉下来。不得不说,对方的伎俩确实有些作用,连她身侧的部曲都心神不宁,遑论旁人?长此以往,恐偏关会人心不稳。

她这般思忖着,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外间便有消息送来——原是京师的信到了。

与沈昭所料无异,此信乃云礼亲笔书写。

自垂帘后,陆太后日理万机,颇费心神,以致身体疲惫不堪,这才有抱恙一说。其并无还政之意,只欲借休养之名探查朝中风向。

这些时日,她并未处理政事,全权交于内阁和司礼监,又以首辅窦敬言总领。听闻朝野诸公行事颇有分歧,欲寻主持公道之人,却是求见陆太后而不得,朝中政务甚至隐现专断独行之象。

沈昭见此,不免失笑。

陆太后欲借暂还政务一事,试探朝野动向,如今不到两旬,朝野便现争端。而端平帝年幼,尚无决断之力。长此以往,或是局势不稳,或有人把持权柄以摄众臣。

然两者皆非善事。

此事于谁而言更要紧?自是“心念民生疾苦”的朝野诸公——若天家决断,他们尚有可乘之机;若朝臣决断,其内争执便不可避免,且除依附之外别无他法。

此正乃窦党揽权之机。

既如此,陆太后又何以觉得窦党会“还政”?司礼监或为天家之爪牙,然亦可不为爪牙,毕竟权柄灼人心,谁肯轻易放弃?

她怔了一下,又见云礼提及诚意侯夫人——似乎近日频频入宫觐见,正为太后抱恙之事。

听闻陆太后是偶感风寒,又遇偏头痛,身子骨很是虚弱,太医院数次医治却总是无法根除。又闻诚意侯夫人曾得一药方,医治此病效果显著,便由陆太后招入宫中询问。

沈昭随即匆匆将剩下的内容看完,脸色却渐渐冷沉。片刻后才命人将章鹤鸣唤来。

好在沈府离衙门并不远,坐车过来并不费时。

只是章鹤鸣心中对此颇感意外。依他之见,以沈昭之性情,绝非轻易相信旁人者,哪怕他此刻已入其麾下为幕僚。而今主动唤他议事实乃难得。

“……先生来了。”

沈昭命人上了热茶。

“仓促行事,打搅了先生歇息,还望见谅。”

章鹤鸣闻言,拱手一笑。

“将军何出此言?老朽来此,原是为将军排忧解难,理应尽忠职守,不辞辛劳。”

沈昭便不再与他寒暄,直接将书递过去,“先生请看。”

章鹤鸣见她神色冷沉,便不多言,当即阅览起来。良久之后才放下信笺,脸上的笑意却已收敛起来。

沈昭见此,亦是心如明镜。“先生对此事有何见解?”

章鹤鸣并不直接回话,只沉声说道:“听闻诚意侯夫人出身清苑宋氏,与朝臣宋子钦同出一族。”

宋赐,字子钦,其乃吏部右侍郎,又为窦敬言之子婿。

“先生果然从中看出端倪。”

沈昭神色微冷。

“此事正如先生所言。”

章鹤鸣闻此便叹了口气。

“老朽此前一直揣测是何人为太后娘娘献策,却不知结果竟是这般。”

沈昭闻言却是微微挑眉,神色间带着几分讽意。“然此事乃兵行险招,只怕迟则生变。太后娘娘行事未免过于仓促。”

章鹤鸣却是沉吟少许,“未必是兵行险招。”

“先生另有见解?”

沈昭闻言不免诧异。

“此事显见是太后娘娘欲借窦党之手重整朝纲,唯恐窦党贪恋权柄,忘却臣民之职,以致罔顾君命,独揽朝中大权。”

“可见将军尚未知窦阁老之品性。”章鹤鸣微微摇头,神色微沉,“窦阁老既为首辅,权柄在握,何须再行此声誉尽毁之事。主少国疑,局势混沌,固为朝野诸公所防备。”

“话虽如此——”

沈昭略微迟疑。

“将军可知一事?”

章鹤鸣出言打断她的话。

“永明年间,先帝恐程党权势滔天,操纵朝事,终是对其心生不满。是故欲使窦党压制其势,先帝属意时为左佥都御史的宋子钦,欲擢其为右都御史,却因其品性不端作罢。先生以为此事果真因宋子钦品性不端?”

沈昭闻言一怔,此事她略有印象。

永明八年,先帝于监军人选一事上与程濂略有分歧。其实质非是监军之事,实乃程党权势过重,使先帝心生不安罢了。

随后朝中便传言先帝对宋赐青睐有加,彼时她实力尚弱,不知朝局全貌,亦不知后续如何。然宋赐直至端平元年方升任右侍郎,由此可见一斑。

此刻听章鹤鸣提及,她顿时明悟过来——先帝对窦党确有提拔之意。

然升迁之事原非三言两语可解,自不会因宋子钦品性不端而作罢,否则何来风流倜傥之言。再者,纵使其品性再不堪,在此紧要关头也定会遮掩一二。

如此看来,实则是宋赐无意升迁。然天子恩宠,何人不慕?宋赐行如此之事,想必并非他意。

章鹤鸣便接着说道:“窦党行事之谨慎,老朽深有所感。否则他何以历经先帝朝党争而屹立不倒,其心性毅力绝非常人可比。且程党谋逆、新帝践祚皆无他之功过,最终却以辅政之名立于朝堂,岂是常人可及?”

沈昭闻言却皱起了眉。

“先生既说窦党无意权柄之争,然其为股肱之臣,辅政而立,权柄已然在握,又何必行拥护之事?”

使诚意侯夫人为陆太后进言,依沈昭之见,除去拥护,别无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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