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安一向偏爱金玉之色,连马车都是金碧辉煌的,马车的门柱是鎏金的,帘子是白玉的,一看就是泼天的富贵。
怪不得坊间会说他们拥金阁是实打实的销金窟。
秋实见她在车棚里犹豫了许久,人都往隔壁一架木头马车走了,手还依依不舍地牵着金马车的缰绳。
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隔开她拉着缰绳的手,右手揽过她,就往木头马车上面塞。
边走还边说道,“阁主,您就委屈一下下,您这用往日的车架出门,和您低调办大事的这个要求实在是不吻合啊,乖,我们回头坐上小金车满幽州城的溜达几圈怎么样”
霍安深吸一口气,再没回头看一眼,几乎有些慷慨地踏上木头马车。
其实这副车架倒也算不得十分寒酸,毕竟一个破破烂烂的车架出现在镇北王府门口也挺奇怪的。
只是马车上略小了些,但也垫了厚厚软软的垫子,又铺了一层竹席,以防霍安膈到。
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阁主啊,话说,您怎么知道郡主一定能发现拜帖隔层里的金纸传书呢?”
“她要是发现不了。我压根就不用去,笨,”
不过她要是发现不了,也就不会是燕宁了。那个人的眼,不会错过一点反常。
“那,您到底在金纸上写了什么东西,居然敲开了镇北王府的大门”
霍安抿了抿嘴,极力压制,可看上去还是委屈极了,“两万两黄金”
“什么!”
秋实一下子跳起来,“那可是拥金阁一整年的营收,两万两黄金,十二万两白银啊”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大惊小怪,坐下”霍安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坐下。
秋实恍然大悟地看了她一眼,难怪当初她问怎么能让燕宁郡主接见,小姐她一脸的胸有成竹。
然后又犹犹豫豫了好几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时不时说自己胸口疼?确实是她会做的事情。
霍安有些无语,忽视胸腔传来的针疼,咬咬牙说道,“其实我觉得还是划算的,以前多的是人花钱买官的。我用两万两黄金买个未来权倾朝野的相辅之位,不是划算的紧”
秋实有些无奈地看向霍安,眼里都是无声的同情。
也就这时候安慰一下自己了,毕竟,阁主选的这条路,可是最难的一条路,这大概是富贵险中求了吧。
谢明霞在床上铺了满满一床的衣服,几乎将她柜子里的夏装都取出来了大半。
来回踱着步,时不时看着铺满了的衣服,嘴里还止不住的振振有词,听得燕宁直头疼。
忽然,她两眼发亮的看向燕宁。
“郡主,您看选哪件好,鹅黄的有些活泼了,怕是镇不住场子。秦倾世子送的那套凤凰绸很是好看,但是有些威仪太过了,显得我们太计较了。天青色的那套...”
“明霞,不必这样麻烦”
“毕竟是捐了两万两金子要见您一面的主,而且主子,这位霍阁主不是与咱们有宿仇,此番可不能露怯,要郑重又不失仪度”
反正她们明华说了,最好以后能多来几次,这样她当初那点子芝麻委屈就无妨了,郡主偶尔出卖一点色相,就能补回这么多银子,正好添了前段时期夜宴的支出,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就这么说了出来。
燕宁白了她一眼,用手指了指最右边的那套月华裙。
“那套天青色的月华裙就好,素雅点的就行,也不要搞得珠钗环佩的,重的很,简单挽个头发,替我更衣吧。”
换完了衣服,燕宁见她还有些激动的样子,抚着额头说道,“你若是无事,就去看看明华那边小书房都布置准备好了没有。”
又指着外头继续安排,“收拾好了的话,就去前院迎一下,就说是我的朋友,不必惊动父王母后,等会儿霍安登门求见就直接带到风来水榭的小书房”
谢明霞点头应是。
马车渐渐停了,秋实掀开帘子,巍峨的门庭门匾,镇北王府,果然是燕北第一望族,从门户就透露着一股威严。
霍安搭着她的手下了车。
谢明霞已经在等着了,霍安扫了一眼,挑了挑眉,谢家的姑娘,确实长得不俗。
燕宁的福气倒是不错,两个小丫头,一个沉稳内敛,一个活泼可人,就是历练少了些。
谢明霞笑着迎过两人,就往府里带。
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了许多,倒是很有分寸的半点没提那两万两金子和拜帖的事情,和秋实倒是相谈甚欢。
将她送到小书房,扣了扣门,“郡主,霍安阁主已经带到”
做了个恭请的手势将她请了进去,又笑着带秋实下去喝茶,虽然看着咋咋呼呼,实则做事也是滴水不漏。
霍安推开门进去,燕宁正在摹画,一身素雅的月华裙,与她在寿宴之上一身朝服的贵气逼人很是不同。
现在看起来仿佛普通的闺阁少女,柔和而宁静,她是个很能切换自己的状态的人。
因为看着总是无害,所以更加危险。
略挑了挑眉,也不讲究什么为客之道,老实说,她是什么人,燕宁是什么人,相互一眼都看得穿,这些虚假的待客为客之道对他们都是累赘。
“来了”
“嗯”
燕宁很有耐心地继续摹着画,霍安来到在画案前头看了一眼,竟然凑巧临摹的也是一副荷花图,王栩的《雨后初晴新荷图》。
还时不时与她品评两句。
好在虽然她的字极差,但难得画技算得上不错,也能交谈一番。
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她的画技确实比起燕宁略逊一些。
反正她是很能接受不足的人,也不头头是道的说,只是偶尔在燕宁问起的时候,在笔触用色笔法上交流几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燕宁完成了画,很是满意地上下观赏了两遍。
仔细确认没什么问题了,在右上角题了一首题画诗,“早风抚动画塘幽,生色云山引渡舟。卷叶莲衣擎风流,待得今夏好时候。含香粉瓣拥芳蕊,出水洁心绽玉柔。万亩红粉堪绝色,消得人间一帘愁。”
诗不错,字更好,本觉得她不写簪花小楷是个另类。
没想到燕宁的字有些出乎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好,摹的像是书圣的狂草,笔走龙蛇,很是大气。
霍安止不住地夸赞起来,“郡主的画不错,诗也大气,虽有瑕疵,作画用笔时有凝滞。不过这字实在是绝佳,走笔之间有爽朗豪气,将这幅画救了回来。”
燕宁想起她送来的亲笔手书的拜帖。
嗯,以她那个字来看,这幅画上的字确实当得一个绝佳。
嘴角弯了弯,霍安果然挺有意思的。
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她不是喜欢给下马威的人,既然决定了要见霍安,就不会多此一举地再晾她一个时辰。
纯粹是某人过来的时候带了这幅画,又哄得她一时技痒,提笔临摹。
等到霍安到了倒真的有些骑虎难下的味道,丢下笔迎她也不对,太热切了,提起笔继续作画也不对,太冷漠了。
只好聊聊天先把画做完,此作确实用心不纯,用笔不专。
不过霍安能够一针见血地都指了出来,不卑不亢,果然是有些水平的。
挑眉扫了一眼远处的屏风,现在看来,某些人特意摆的这一出似乎有些失败了?
霍安的态度果然如她所料,优雅从容,确实这样的女人才担得起拥金阁的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