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镇北王府入城前,幽州虽也是古都古城,但多少被西京城压了一头,加上北周时常侵扰,隐隐有萧条颓唐之势头。
直到燕原平带着镇北军入城,扎扎实实扎在了这座城里头,才恢复了这一座城的生机。
说来也是有趣,镇北王府不似寻常勋爵之家,雄踞着一座城最顶顶中心的位置,而是占着东边的角,在幽州城顶中心位置落位的,是暗度司。
金陵城中有三司,分判度支、户部、及充任盐铁转运使,由三司使管理财政收支、租赋与盐铁专卖事务,号称“计相”。
而镇北王府的暗度司与三司所主理事有所重合却并不雷同,司财司政司农,除了不涉军权,实际上过手的事情比主管十六州事宜的政事堂还要多一些。
“暗度司”,霍安看了一眼眼前朱红色的匾额,沉声说道。
她的眼神有些复杂,说的难听些,暗度司就是镇北王府的账房,可寻遍天下间,即使是门阀世家,原也没有能够执掌十六州财事的账房先生吧。
而这样的事情,本该镇北王府的隐卫一般藏于翠湖底,可偏偏他镇北王府让这座象征燕北财权的暗度司和燕北政权的政事堂大咧咧的立于闹市之中,受世人瞩目。
镇北王府,从未将金陵那位放在眼里过吧。
“霍阁主,现在怎么做?”,阎孟林看着后头他带来的浩浩荡荡的排场有些头疼,应着霍安的要求,他召了整整一百名的黑甲燕卫,以及拉过来的乐队仪仗的、吹拉弹唱的,这排场比燕宁出行还要大上许多呢。
“还问我?你让他们愣着干什么啊!敲锣打鼓啊,张灯结彩啊,礼炮奏鸣啊,阵仗要大!大到里头的人亲自出来迎我,还有,不要叫我霍阁主,要叫我霍司主”
霍安瞪了他一眼,轻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看着很是喜悦的样子,但眉眼之间笼罩着薄纱,总让人觉得是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外头热闹得和个闹市菜场一样,自然是惊动了里面的人的。
没过一刻钟,现今暗度司的主事的副司主许文和就从里头走出来,满眼不悦地看着外头。
他的眉头紧紧团做一团,扫了外头一眼,这暗度司本就在幽州城最中心的位置,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外头敲锣打鼓闹了一场,围着的人就更多了。
乌泱泱得紧紧叠了几圈,连远处的车架也在路口被堵得一动不动。
而被围观者包围环簇着的,正是这锣鼓喧天的队伍,连炮仗都给点上了,他看向在众人前头站着两个人,他们正在低声细语些什么。
许文和想,这两人大抵就是这次的始作俑者了,给边上的暗度司护卫使了个眼神,带刀护卫立刻上前,大吼着想要驱赶两人离开。
见他们动也不动,护卫大骂着他们不识好歹,撸起袖子就提着刀冲了过来。
突然,一声凄厉的哭喊传来。
伴随着刀剑落地的金石撞地的声音,刚刚威风赫赫不可一世的人疼得瘫倒在了地上,在那声痛苦的喊叫之后,就没了声音,瘫在地上不断地抽搐。
人群中传来压抑的倒吸气的声音,众人惊恐地看向地上的那个人,手臂不自然地瘫在地上,甚至不随着他的扭动而动作,虽是依旧连着身体,但他的手已经被生生卸了下来。
阎孟林扫了他一眼,脸色都没变上一变,还从怀里掏出张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脸上一片淡漠地说道,“自诩暗度司的一条看门狗,平时没少欺负人,听说新洲的知州大人过来,还要被他拌个狗啃泥,只是要了他一条胳膊,也算是便宜他了”
“就算是狗,也要看谁的狗,暗度司的狗,旁人还没有资格来管教”
许文和边上的亲信忍不了,沉着一张脸,上前一步,脸色极其不豫。
丝竹声鼓乐声一下子停了,众人都安静了下来,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几人。
刚刚还背对着许文和,在与阎孟林说话的人听得他这样说,一下子笑了开来,笑声宛若银铃,里头满是戏谑之意。
极为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很是疑惑又震惊得说道,“所以,有人拿刀对着影卫的副统领,还要怪他打错了狗,天哪,这暗度司以下犯上都成了习惯了不成,这燕北是要变天了吗?”
眉心突突的疼,对面那个居然是影卫的副统领。
虽说影卫随着老王爷仙逝沉默了,而且王府花园夜宴的事情虽然再三明令严禁外传,但那位金尊玉贵的小郡主这样大的阵仗,该知道的人还是知道的一个不差。
比如说许文和。
后头的人坐不住了,上前指着阎孟林道,“就凭他,怎么证明他就是传说中影卫的副统领?谁不知道影卫随着老王爷仙逝而沉默了,再说了,就算他是也是个副统领,影主没来,我还怕他不成,怎么,你们还想着硬闯暗度司吗?”
霍安嘴角抽了抽,很是无语地撇了撇嘴,这暗度司嚣张了太久,难道忘了,这影卫副统领在燕北的官制习俗里头,和他暗度司现在主事的副司主许文和是同级啊。
她朝着阎孟林的方向耸了耸肩,左手打了个响指。
甚至都没有人看清楚他是怎么动作的,刚刚叫嚣着的那人,指着阎孟林的那节手指已经被卸了下来,软软的耷拉下来。
所有的关节直接被硬生生尽数断开,掉到指尖挤在一起,能明显看到手指与手掌之间的连接处已经没有了关节,软塌塌的。
他疼得满头大汗,却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一开始是因为阎孟林的动作狠辣又干净利索,他来不及叫上一声,而现在,是骨肉分离的疼痛已经让他说不出话了。
“这样可以证明了吧”
声音淡淡的。
身边的影卫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一旁的人群连呼吸声都不敢轻易发出。
这仿佛来自地底的阎罗气息和阴狠毒辣的手段,不是影卫又会是谁呢!
霍安拍了拍手掌,下头立刻上来了两个医师,将两人抬了下去,她有些惋惜地说道,“可惜啊,好好两只手,好好两个人,就这么废了,实在太过让人惋惜了”
她拿手帕半掩着脸,满脸不忍的样子目送着两人被担架抬了下去,路过时,只有轻微的呻吟声时断时续。
霍安幽怨地转头看向阎孟林,另拔高了一个音调,语气里头满是责怪地说道,“你说说你,下那么重的手做什么,一点都不怜惜人才!这分经断骨,骨肉分离的疼,光是疼都能把人疼死。唉,算了,毕竟是我们暗度司先招惹的你,我先抱歉一下,想来我们阎大人一向大人有大量,不会同我计较”
阎孟林眉心紧皱,看着她的眼中没有半点聚焦,很是无语,明明刚刚死命给他使眼色的就是她,而且还特意叮嘱了,这个下马威,要给的威风又厉害。
他是没做到哪一点,让这位小祖宗又开始作妖了!
望北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