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
沈宴坐在马车里晃晃悠悠,回到了徐府门前,便听到徐瑾熟悉的声音传来。
她颇有感慨,自己之前工作时,便是一个人居住,每天按时上下班,没有人会为她打点什么。每天回了家,按时烧水点外卖吃饭,这便是生活。
到了这里,她虽是身处皇宫内,也有许多不得已。现在听到徐瑾的话,仿佛在漫漫长路的行进之中,有一个人执灯等在前方为她照亮归途与来路。
“我回来了。”
沈宴掀开车帘扶着徐瑾的手臂跳下马车,抬脸看着他的面容,笑说。
徐瑾一下便发现沈宴的笑容比往日多了几分真诚与眷恋,心下大好,伸手牵住沈宴的手向府内走去。
“还没跟你说,你进宫之后,陆宁拂来了。”
徐瑾悠然说道,倒是把沈宴吓了一跳。
“他已经找好了药吗?是要拔毒了?”
沈宴虽然也是个大夫,但是这与她怕疼并不冲突。且古代的麻醉药实在品种少,效果差,还不如直接一棍子把她打昏过去来得更好一些。
听到沈宴明显有些颤抖害怕的声音,徐瑾压了压她的手掌心,安慰道:“你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好。”
沈宴笑着回道。
管她疼不疼的?那都是之后的事情,活在当下。
“累死我了,赶快给我拿几件换洗的衣裳,顺便叫厨子给我多做一桌好菜,全要荤腥。”
陆宁拂在徐府溜了一圈,留下几句嘱咐病情的话,便直接溜回了秦王府。
一进秦王府,他便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对身边的侍女说道。
侍女许久未见陆宁拂,骤然见到这样落魄,丝毫没有当初风流公子模样的陆宁拂愣了几愣,后来听他说话才反应过来。
侍女急忙出去为他准备餐食与洗澡水,顺便将消息传给秦王和灵泉总管。
王焕之过来的时候陆宁拂刚刚洗完了个澡,此时换了身干净衣裳,看起来没方才那么落魄,只是脸上的皮肤依旧有湿疹。
他为了寻找那几味草药,一头扎进了西南边的树林间,那里虫草丛生,湿气和瘴气都很重,竟是将他的皮肤都给泡出疹子来。
“你这是怎么了?脸上这红斑是什么?”
王焕之坐在他身侧沉声问道。
他不喜欢欠人人情,若是陆宁拂因为解毒而发生什么意外,那他便背负了新的罪责,一辈子都难以原谅他自己。
看到王焕之,眼底的冰冷和担心,陆宁福放下手中的碗筷,悠然笑着说道:“王爷不必担心,这个只是西南树林的湿气而已,在这长安养一养就好了。那地界太湿了,衣服都能拧下水来,皮肤整日里跑在水里,能不有疹子吗?”
陆宁拂吊儿郎当说着这些话,像是他这一趟不是去山林里寻药,而是去山林里游玩一般。
“谢谢你,今次是我欠了你的人情。”
王焕之郑重说道。
“不是你欠了,是徐瑾欠了。你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包揽在自己的身上。有些责任是你的,你跑不掉,有些不是你的,你别拦了。这次我为长公主拔毒完后,你就当你俩结束了,不要再惦记着人家了。”
陆宁拂拍了拍王焕之的肩膀,苦口婆心说道。
要他说呀,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惦记着人家的老婆。
“我知道。”
王焕之敛眸轻声回答道。
“行了,你也自己有分寸,不如来说一说,这莲丝之毒吧!”
陆宁拂一拂衣袖端坐在席塌前,收起脸上一贯的玩笑,说:“这莲丝之毒,实在算不上什么大雅之堂的毒。中毒的人要十年才能病发,寻常人下毒都是一罐砒霜鹤顶红下去,效果又快又好。没人用这个毒,因此,解毒之法异常难寻。我虽江湖薄有盛名,但这也是第一次解莲丝之毒。”
虽然王焕之总调侃陆宁拂是个不靠谱的江湖游医,但其实,他是天底下最毒的人。
王焕之深深知道,若是陆宁拂笑着救人,那说明这人还有救,如是陆宁拂沉下脸来救人,那这病怕是急了。
“这莲丝之毒当初是你发现的,因此只能靠你来回忆它的毒性和特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陆宁拂郑重说道。
沈宴的生死原本与他无关,只是沈宴的生死牵连甚大,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救治好。
“莲丝之毒刚中毒时有一股热气,从脚底会生出一条红色的血线,直到心脏处。基本概述与古书上描述的没有出入。”
王焕之回忆着淡淡说道。
当年康和身死,他随即抛下长安的一切,去江湖上寻找能够用十年来杀死人的毒药。他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夺走了康和的生命。
找寻许久,终于找到了莲丝之毒。可惜,他在寻找毒药的时候,自己也中招。
大剂量的莲丝之毒直接侵袭他的身体。就算当时陆宁拂在一边也无解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中毒痛苦,却无法救助。
最后的危局还是靠着王焕之体内的功法才化解。
虽然最终解了毒,也知晓了杀害康和的毒物,但王焕之还是绝望了。
方才他切身感受了一番毒发的痛苦,一想到康和最后的几年也常常受到这样的折磨,他就心痛。
至于那一身武功,不上战场,不翻宫墙,这一身武功原本就没了意思。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便直接按照古书上的解法替长公主拔毒。”
这段江湖往事对于王焕之和陆宁拂来说都是痛苦的回忆。
陆宁拂颔首点头,说道。
王焕之闻言,搭在衣摆处的手指微微蜷缩,说道:“古书上是怎么拔毒的?”
“拔毒拔毒重点便在这个拔字上。”
陆宁拂将桌案上的茶杯倒了过来,斟了两杯茶水。
“方才你也说了,莲丝之毒病发的时候会有红线从足底而上,拔毒便是要以一棱针,刺人十个井穴放血,再顺着三条阳经疗毒,内服外敷。”
他一边悠然斟着茶,一边说着拔毒的法子,仿佛针刺放血的法治极其轻松简单。
王焕之敛眸默默不说话,只伸出手饮了杯茶,他此时面上虽端的四平八稳,但手指还是不自觉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