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
鱼与熊掌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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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鸢出生在秦楼楚馆,母亲是早年红极一时的花魁。却因执意生下她难产血崩,就此香消玉殒。
听闻她的生父是一位儒雅风流的公子,却在骗得母亲真心之后一走了之。
就在母亲被伤透了心每天以泪洗面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这对她是莫大的惊喜。
母亲不顾妈妈反对,执意要生下孩子。
好在妈妈与她感情深厚,不忍拂了她意。劝了几次无果后,只好再选花魁,让她好生养胎。
可惜,处于风尘之地的女子,哪个身子是好的?
母亲不仅怀苏鸢时受了不少苦,更在生她的那一日饱受折磨。
在她香消玉殒前,她拉着妈妈的手,气若游丝地说着话:“世人都道戏子无情,妓子无义。可若见多了旁人的逢场作戏,谁又能再付诸真心?”
她自嘲地笑笑:“只可惜,我最终还是未能看清人心。以为终觅得良人,到头来不过是他的逢场作戏……”
妈妈早已泣不成声:“你莫要再说了洛儿,莫要再说了……”
洛儿艰难地摇了摇头:“妈妈,多谢你这些年的照拂,洛儿怕是撑不住了。只遗憾一事,还未能看到女儿长大我便去了。”
她顿了一下,长叹一声:“也罢,生在风尘之地的女子,哪有什么未来?生母是妓,生的女儿又能活出什么体面?
可我不后悔将她生下,无论如何她都有资格来这世间走一遭。”
“妈妈,”她又道:“洛儿不求您能让我的孩子脱离这地方,只求您赐个贱名,让她安稳一生。”
说完,妈妈便感觉洛儿的手松了力道。
美人逝去,落花纷飞。
这些事情,也是妈妈告诉苏鸢的。
妈妈说:“你命不好,却又不完全不好。
瞧瞧如今这世道,能吃饱穿暖就算天大的福气了,你还能有漂亮衣服穿,隔几日便能尝到肉味。可比外头那些风餐露宿的人好的多。”
小小的苏鸢眨巴着大眼睛,嘴里含糊不清道:“漂酿……”
妈妈看着未谙世事的苏鸢,俯身亲了亲她柔软的小脸。
苏鸢被逗得“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年龄尚小,却隐隐可见将来风华。
妈妈长长叹了一口气,抱着苏鸢起身:“午时过了,你该歇着了。”
妈妈确实是重情重义,即使身在风尘,要圆滑处世,却也保留着一些江湖人的真性情。
她不仅遵守了当初的诺言,更打算在苏鸢行了及笄礼后为她找个好人家嫁了。
从小养大的娃娃,多多少少都是有感情的。
在妈妈的庇佑下,苏鸢安安稳稳的长到了十岁,也越发出落得楚楚动人。
如若没有那场大火,苏鸢一定会如妈妈期望的那样,嫁人生子,安安稳稳一辈子。
然而,在苏鸢十岁那年的一个夜晚,一场大火烧毁了她平静安稳的生活。
那夜,已过亥时,苏鸢却未入睡。
已经识字了的她近来迷上了一些话本,茶饭不思的。
方才妈妈已然来过,催她熄灯入睡,可是苏鸢贪恋书中情节,迟迟不肯。
妈妈来了两次后便放任她去了。
火起时,苏鸢正看着秀才带着小姐私奔这处。
“走水了!”
苏鸢听到声响后猛地起身,她想出门去看,可又隐隐听到刀剑刺入肉体的声音。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心底蔓延。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妈妈便冲进了她房间。
“宝儿!快走!”妈妈神色慌张,眼里是未褪去的惊恐。
妈妈未等苏鸢反应过来,拽着她就往外边跑。
苏鸢吓坏了,迷迷糊糊地跟着妈妈逃跑。
楼里有一处地道,是旁人所不知晓的。
“妈妈?”小小的苏鸢看着黑黢黢的地道,眼里是止不住的恐惧。
“宝儿乖乖,你先走,妈妈待会就跟过去,好不好?”
眼前的妇人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却用着最温柔的语调安抚着她。
苏鸢看着妈妈身后的火光,又看着妈妈期许的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妈妈一定要快些跟来,宝儿等你。”
“好,快些走吧,莫要回头。”
苏鸢忍着恐惧,钻进了黑暗的地道。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妈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泪流满面,眼神却又坚定无比。
“宝儿,活下去。”她轻声呢喃,毅然决然地转身投入火海。
她不能走,这里是她的心血,她的姑娘们全都葬身于此。
且她要是跟着一起走了,宝儿也一定会被人发现的。
所以宝儿,妈妈对不住了,还望你莫要怪妈妈。
地道里漆黑无比。
无边的恐惧向苏鸢涌来。
她呆呆地楞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迈出第一步。
地道门的缝隙里投出的光亮让她想回头,可脑海里又浮现出妈妈期许无比的眼神。
“莫要回头。”妈妈说。
适应了黑暗之后,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开始摸索着往前走。
好在地道不算宽,苏鸢稍稍往旁边挪一下便摸到了墙壁。
即使她努力地想看清楚路,却还是走地磕磕绊绊。
原本漂亮的衣服和脸蛋此时已经沾上了不少灰尘。
人在黑暗中时,对外界的感知觉也特别清晰。
苏鸢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强忍着泪水和身体的颤抖,咬着牙往前走。
终于,在摔倒了无数次之后,她摸到了出口。
苏鸢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眼前传来的光亮给她带来了一丝温暖。
原来天已经亮了啊。
她看着远处露出鱼肚白的天,心想着在这里等着妈妈吧。
她实在走不动了。
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小姑娘肚子都开始叫了还没有等到她此时最想见的人。
这是城外,荒郊野岭的,苏鸢无助的抱着膝盖守在地道门边。
募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苏鸢吓得赶紧往草垛里躲。
马蹄声近了,是支约摸有十数人的队伍。队伍的中央是一辆朴素的马车。
小姑娘身体止不住地哆嗦,她的眼睛却忽然瞥到一条蛇。
而那条蛇正吐着信子看着她。
“啊!”她惊吓出声,连忙往外跑。
从小到大,她最怕的便是这花花绿绿又冷冰冰的怪物。
这声响引起了那一群人的注意。
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飞身向她袭来。
苏鸢躲闪不及,被男子的剑鞘打个正着。
她被掀翻在地,脖子也被剑鞘抵着。
苏鸢干裂的嘴角似有鲜血渗出,秀气眉头也痛苦的拧着。可见黑衣男子使了多少功力。
“要……要死了吗?”苏鸢望着天空出神,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而身上是从未感受过的疼痛。
“问棋,且慢。”一道玉石之声从马车里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