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黎酒的伤势渐渐好转。
苏鸢日日往黎酒那儿跑,却总被黎酒劝了回去。
“为何?”苏鸢被拒几次,终察觉出了异常。
黎酒望着她,眼里却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他柔声道:“你乃苏大人嫡女,我只是个小小谋士,若是让旁人瞧见了,于你名声有损。”
苏鸢心生委屈,小嘴微微翘起:“我往日也是这般,怎的不见你提醒?”
“往日是我大意,未分清尊卑有别......”
“这可是你心里话?”
苏鸢听到“尊卑有别”四字便再也受不住,鼻头一酸,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是......”黎酒眼神躲闪,不敢瞧她。
“当真?”苏鸢美眸微瞪,似是不可置信。
“当......当真......”
“好!好!我这便走,往后也再不来叨扰黎先生。”
苏鸢气急,作势起身。
“宝......小姐慢走。”
苏鸢被他这一声“小姐”激着,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可直到她行至房门口,黎酒也未开口挽留。
苏鸢伤心回头,却瞧见黎酒垂着头,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心中不忍,可也拉不下面子再停留,旋即甩袖离开。
苏鸢原想去找母亲问个清楚,却被如兰劝了下来。
“夫人是小姐您的母亲,万不可这般兴师问罪。”
苏鸢回过神来才觉着后怕,万一她真去问了,惹得母亲生气不说,还坏了她答应黎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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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着你打来时便闷闷不乐,可是有心事?”百里明珠关切道。
此处乃当今陛下嫡姐安宁长公主府邸。
每年开春之时,长公主都会在府邸设席,宴请各家权贵女眷一同赏花观景。
今年也不例外。
苏鸢与母亲苏李氏邀约一道前来,拜见长公主后便被百里明珠领到了一处水榭。
苏李氏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与一旁的丞相夫人百里姚氏道:“承蒙令嫒照拂小女。”
百里姚氏执蒲扇掩面,美眸微弯:“鸢儿这丫头心性纯良,与明珠志趣相投,又不计较她那咋咋呼呼的性子。得此良友,也是她的福气。”
这些话,苏鸢却未能听到。
她此时所在的水榭,与长公主的花圃距离不远,却鲜少有宾客前来。
百里明珠也是几年前才偶然发现,自此便成了她不愿应付旁人躲清净时的好去处。
水榭四周虽僻静,但景色却独好。
正值花期,白石山上的桃花虽凋谢了,可这公主府里的却开的正好。
水榭正好被这些桃树环绕,让水榭外的人窥探不了其中景象。
这湖也极大,听闻是公主府唯一一个湖,只不过联通各处,四通八达。
湖上几处假山园景,花儿开得正好。
桃林里莺鸟起鸣,此起彼伏,悦耳动听。
湖里荷叶青涩,众多锦鲤嬉戏其中,时不时跃出水面,激起晶莹水珠。
然此处景色虽好,苏鸢却无心观赏。
百里明珠见苏鸢不语,又问道:“可是不喜此处?”
苏鸢摆了摆头,发髻上的珠花也跟着颤动:“此处甚好,我并无不喜。”
“那是怎的了?你莫不是想要急死我。”百里明珠秀眉紧蹙,开始在苏鸢身边来回踱步。
苏鸢瞧见她这幅模样,忽有些忍俊不禁:“你怎的急成这幅模样?”
“你可算是笑了。”百里明珠松了口气:“你若再是那般愁眉苦脸的,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苏鸢心中歉然,宽慰道:“我无妨,不过被些事牵绊住了心思。倒是冷落了你,还得让你哄我。”
百里明珠却道:“瞧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为你担忧,怎的会觉着自己被冷落了?”
苏鸢连忙讨巧:“我这是觉着自个不对,我家明珠这般光彩照人,比那花儿还要娇艳几分。而我竟还将她晾在一旁,自顾自地,便是罪过。”
百里明珠掩面轻笑,娇嗔道:“何时学得这般油嘴滑舌。”
“自然是与你学的。”
玩笑过后,百里明珠又正色道:“你心中究竟有何事牵挂?”
苏鸢正欲应答,却听见桃林深处传来一阵笛声。
清越悠扬,好听极了。
“何人奏乐?”苏鸢颇为好奇。
百里明珠细细一听,道:“这笛声声,似乎与玥表哥常携身上的那支音色相似。”
竟是元玥?苏鸢心中诧异。
百里明珠觑着她脸色微变,便连忙改了口:“只音色相似罢了。且今日赏花宴,表哥又怎会在此?”
苏鸢颔首,心道也是。
这笛声纯粹,似空谷幽兰,定是心思干净之人才能凑得出来。
像元玥那般的登徒子,又怎会有此造诣。
可苏鸢却越听越惊奇。
“这曲子......”
竟是几日前她在山上跳舞时哼的那曲。
百里明珠瞧她神色有异,问道:“这曲子有问题?”
“这首曲子我竟听着耳熟......”
百里明珠恍然道:“大抵是奏乐之人也与你听过同一首曲子吧。”
“可......”
苏鸢正想解释,却忽的想起黎酒与她交代过的事。
“不可与旁人提起过往。”
她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道:“大抵如此,这曲子好听极了,我甚是欢喜。”
然这曲子却是在楼里时,妈妈自个谱的。
每每她不愿乖乖睡觉,妈妈便会哼给她听,苏鸢也未曾在别处听到过。
且鎏金国地处北方,多是些豪迈奔放曲目,像这般婉转多情的甚是少有。
就连百里明珠也道:“这应是南方小调,与我往日里听的那些相差甚远,别有一番风味。”
苏鸢听着,垂眸浅笑。
然心中却惴惴不安。
这曲子她从未在人前哼过,只那一次......
该不会真是那登徒子?
不会不会,若真是他,那便是天赋异禀了。
只草草听过一次,真真能记得如此完整清晰?
大抵是巧合吧,苏鸢如此宽慰自个儿。
她想着,元玥是皇子,又深得圣宠,将来还有机会问鼎那个位子。
而她苏鸢只不过是个尚书之女,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怎会与他再有瓜葛?
先前只不过是巧合而已。
思到此处,苏鸢便将心放了下来。
此时也正好一曲完毕,笛声停了下来。
四周又恢复了原先模样,苏鸢却忽然觉着心中不安。
她转头对百里明珠道:“咱们出来已久,当回席上了。”
“那便走罢。”百里明珠一向顺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