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酒见她好奇,便解释道:“客栈人多眼杂,也不清净,我便让问棋早些赶来租了个院子,既清静,也安心。”
苏鸢才想起来她这是在私奔,需躲躲藏藏。
今日是宫宴了吧,苏鸢心想。
父亲母亲也该发觉她不见了,可是会着急?
不知苏府如今是何光景,陛下可有怪罪?
苏鸢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可瞧着黎酒这般温柔体贴的模样,她又不愿扫兴。
......
事实验证了,苏鸢的不安是有缘由的。
当她见到元玥带着人出现在她所歇脚的小院中时,她呼吸都停了几息。
“女郎好雅兴,出游也不叫上孤一道。”
元玥的笑容如常,好似两人恰好在外偶遇一般。
苏鸢没瞧见黎酒,心中无比慌乱。
“女郎在寻什么?”元玥翻身下马,步步逼近。
“你别过来!”苏鸢声音颤抖,她心中的不安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小院虽无华丽点缀,却也雅致。
院中盆景翠绿,树上蝉鸣不止。
如今已过夏至,日头正毒。
可苏鸢却丝毫没感觉到燥热,反而觉着手脚发凉。
元玥怎会出现在此?黎酒又去哪了?
是被元玥扣押起来了,还是已经遭遇不测?
元玥止住脚步,定睛瞧着苏鸢,淡笑问道:“女郎在等谁?若是在等先前与女郎一道出游的那位先生,便大可不必了。”
苏鸢双眸大睁,急切问道:“你把他怎的了?”
“女郎这般在意那人?孤能对他做什么?”元玥耸了耸肩,笑道:“若是孤与你讲,那位先生在孤来之前早已不见踪影,显然是弃你而去,你可信?”
“你胡说!”苏鸢怒火中烧,快步上前。
她踮脚扯住元玥衣领,大声质问:“你究竟将他怎的了?若是做了便大大方方道与我知,你如今编造谎话乃是小人行径!”
元玥带来的人见苏鸢动手,忙做防备之态。
却被元玥制止:“你们先出去。”
待人都走了之后,元玥才垂头望向苏鸢。
此时的苏鸢眼眶早已发红,扯着元玥衣领的指尖也在泛白。
她不信黎酒会将她丢下,定是这无赖将他抓起来了。
“我知你不信我。”元玥软下声来,一如当时哄她上马车的模样:“可我到时,这院中真真只你一人。”
苏鸢神色微怔,她忽的想起她方才出门本是要寻人的。
黎酒他们,的确不见了......
“当真......当真如此么?”她愈发心痛。
她没想到黎酒真会弃她而去。
苏鸢手上力道渐松,最后无力垂下。
“我不信......”
泪水沿着苏鸢的脸颊流下,汇聚在下巴处,最终不堪受重低落在地。
她的背脊不再挺拔,身形也变得摇摇欲坠。
那双叫人沉溺其中的美眸,此时已无一点儿光彩。
她似乎心如死灰。
“我带你回家。”元玥将苏鸢揽进怀中,轻抚她的发丝。
苏鸢却如一个失了魂的木偶,任由元玥摆布。
因此她也瞧不见元玥眼中对她的心疼与对黎酒的杀意。
-
苏鸢又回到了元城,与元玥一道。
她浑浑噩噩,早已不管外界是何变化。
元玥没有将她送回苏府,而是将她带回了东宫。
这一行径,惹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而当众人得知元玥带回的是当初逃了选妃宫宴,只为与人私奔的苏鸢时,都纷纷上奏劝诫。
苏鸢猜得没错,那宫宴本就是给她准备的,为的不过是一个名正言顺。
因此苏鸢逃了,宫宴便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元玥不顾朝臣劝阻,点了亲卫,又亲自带队,一路南下,直奔苏鸢。
朝臣都觉着此事太过荒唐,但元玥执意如此。
这些事,都是苏鸢后来才知晓的。
-
苏鸢还是见到了苏竹和苏李氏。
“啪!”
苏竹一照面就打了苏鸢一巴掌。
力道不算大,却也是疼的。
苏鸢脸上顿时就浮现出了嫣红的印子。
“父亲......”她看清来人,恍惚出声。
苏竹怒道:“你还有脸叫我父亲?你可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苏鸢清醒了些,才瞧清了苏竹面上的神色。
她再瞧苏李氏,后者虽有心疼之意,但面上更多的却是失望。
失望?
是了......
她不顾父亲母亲安危,执意抗旨,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是该失望,就连她自己也对自己失望至极。
苏鸢缓缓跪下,对着苏竹和苏李氏磕了三个响头。
“一谢父亲母亲养育之恩。
二表不孝女心中愧疚。
三请二老往后身子安康,万事顺意......”
三拜后,苏鸢久久未起身。
她伏在地上,早已泣不成声。
她好似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好似先前那些美好都是幻觉。
她好似......也没有什么可留恋了的。
她再无缘与妈妈相聚,她再得不到任何人的关爱。
是她咎由自取......
那便去了吧,她心想。
“母亲......”苏鸢缓缓抬头,哽咽道:“可否求您帮鸢儿再给明珠带句话。您与她道,鸢儿能与她相识,欣喜万分,只盼待来世再做知己。”
她话音刚落,便起身往殿中的柱子撞去。
“鸢儿!”苏竹与苏李氏异口同声的喊出了声。
“砰!”
声响过后,苏鸢缓缓倒下,殷红地鲜血从她额头留下。
她渐渐地失去了意识,迷迷糊糊地瞧见了元玥奔她而来......
再醒来时,苏鸢发现自己还在原先元玥给她置办的房间。
而元玥,也正守在她身旁。
“醒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中也布满了血丝。
似乎几夜未眠。
“你是谁?这是哪?”苏鸢问道。
此话一出,让元玥楞了半响。
他似乎没有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你当真......不认识我了?”元玥试探道。
苏鸢一脸无辜地瞧着他:“我为何要认得你?这是哪?你又是谁?我又是谁?”
她又抬手抚上额头,碰到厚厚的纱布,她又问道:“我这是受伤了么?为何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还疼。”
“别碰。”元玥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柔声道:“你是我未婚的妻子,我答应你待你及笄便娶你过门,可你贪玩,不当心伤了脑袋,竟连我都给忘了。”
“当真?”苏鸢狐疑。
“自然是真的。”元玥浅笑。
苏鸢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道:“我瞧你生得这般好瞧,想来也不会骗人,信你又如何,总归我也不会吃亏。”
元玥神色微怔,旋即便笑了开来。
“是,我怎会让你吃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