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世帝国的前殿里,四代万世看着眼前这五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吩咐旁边的人。
“这个女孩交给王后艾尔丝去检查是否有怪物造成的外伤,同时再派两个女工一同帮助王后检查,任何男性不得靠近。这两个男孩和这位老人交由合尔手下的士兵,你们负责检查,合尔你就不必去了,留在这里。这几个人如果没检查出什么问题,就把他们送到圆石城难民的居住地,有问题的带来见我。至于你……”四代万世看着舒罗想了半天,“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不用检查我有没有伤么?”舒罗问道。
“现在这里这么多士兵,就算你真要变僵尸了,也能控制住你。万一拖延一会儿,你变僵尸了,我可就没法问你问题了。我就直接问了,你们离开圆石城之后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
“露娜还好么?”舒罗回问了一个问题。
“她很好,圆石城的人都很好。你放心。”
在得到答案之后,舒罗不动声色地紧握了一下拳头,又松开了。之后就开始将他们五个人这段时间的事情一点点地说给四代万世听。前殿里的每个人都是带着夸张的表情听完舒罗的讲述,只有四代万世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从头听到尾眉头都是紧皱着的,而且越听眉头皱得越重。
在舒罗的整段描述当中,有几点让他十分在意。舒罗他们居然是被龙城赶出来,而且理由还是觉得舒罗是灾难源头。更为离谱的是那个豹猫族?为什么这个豹猫族会主动接触它们?
“你觉得雅歌一族真的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四代万世问道。
“我想先问个问题,是不是龙城、圆石城和万世帝国都是在同一晚遭遇了怪物攻城?”
“是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觉得雅歌一族没什么特别之处。如果说龙城和圆石城出现怪物是因为我,那么万世帝国出现怪物攻城就完全不合理了。如果不是因为我,那么我在这件事里就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了。”
合尔这时候突然不合时宜的歪起嘴来,发出奇怪的声音。
“合尔……”四代万世的声音里多少流露出一些无奈。合尔思考时候这个毛病他是知道的,但是知道归知道,在这个场合突然出声,确实欠妥。
“实在抱歉,四代万世,老毛病了,不太好改。我只是觉得这位舒罗雅歌似乎并没有说实话,或者说他说话有所保留。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感觉,并没有什么凭证。”
四代万世对十二个守卫队长多少都还有些了解,合尔觉得有所保留的,十有九就真的有所保留。虽然如此,四代万世却并不打算再追问下去,没有必要让一个逃难到这里的人一上来就完全坦诚相待,更何况舒罗依然还是圆石城城主,又不是万世帝国抓来的囚犯。
“已经没什么要问的了,等下你就可以去找圆石城的人了。现在圆石城的人已经基本安排妥当,只不过暂时还需要派士兵看守,这个你应该也明白是为什么。这场灾难是彻底结束了还是会卷土重来,谁也不知道。眼下你们肯定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即便我愿意一直无偿给予你们帮助,万世帝国的居民们也不会同意的。所以我希望你想一想,圆石城的人能为万世帝国提供些什么,又想要从万世帝国得到些什么。顺序,先想想能给什么。”
舒罗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转身跟士兵往圆石城居住地的方向走去。舒罗虽然走了,但是四代万世的眉头没有一点要舒展的意思。他看着一旁又开始歪嘴的合尔,无奈地叹了口气。
“四代万世,你不觉得很奇怪么?”合尔突然开口说道,“按照舒罗所说,豹猫这个种族他们圆石城之前有人远远见过,而这次不仅碰上了还发生了交流。我们万世帝国离那片森林并不远,而且也经常派小型队伍出去探查,可是从来就没遇到过什么豹猫。这不有点奇怪么?”
四代万世用自己的手指慢慢轻推,舒展自己的眉头说道:“当然奇怪。可是你怎么就知道从来没人遇到过。如果有人遇到过,只是一直没提起呢。当然,你可能会说,一个人不提起还说得过去,但要是三五个人遇到过都不说就很奇怪了。那么,你这么想,如果第一个遇到豹猫的人,告诉它们要藏起来呢?”
合尔瞪大了眼睛看着四代万世,脸上写满了吃惊。
“但是近百年来,万世帝国都没有豹猫的记载,而偏偏这时候被一个外来的人碰到了,显然这不是巧合。要么豹猫一族之前并不生活在这附近,因为特殊原因刚刚来到这里。要么豹猫一族很早就跟万世帝国的某些人取得了联系,然后有意避开了后来出城的万世帝国的人。不过,不管怎么样,按照舒罗刚刚的描述,它们最起码还是讲道理能沟通的,总好过那些僵尸和骷髅射手,你传令给其余的守卫队长,让所有人这段时间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好好巡逻。我只怕,未来一段时间,安宁的日子恐怕越来越少。好了,你先回到自己的岗位吧。”
合尔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前殿。
如果说还有什么能唤醒一个一直昏迷的孩子,那应该就是原本生死未卜的母亲一声呼唤。洛奇缓缓睁开眼睛,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看清,趴在自己身上一边摇着他的身体一边哭着呼喊他的,正是他的母亲。洛奇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真的死了,他记得曾经听母亲讲过,人死了之后,灵魂离开身体,回到创世神那里,没有痛哭,没有悲伤。可是很快全身各处的痛都慢慢涌了出来,这让洛奇觉得他还没有死。既然他没有死,那显然眼前的母亲也没有死。
明白过来的洛奇心里的欣喜早已大过身体的痛苦,他努力挣扎着坐起来,抱住母亲放声痛哭。洛菲本来见到母亲就已经泪如泉涌,见了眼前的情景,便哭得更凶了。
伊恩在见到父亲伊舒亚的一瞬间,仿佛从一场噩梦中猛然惊醒过来。他感觉身体突然一软,整个人向后跌坐到地上,手却努力抬起伸向前方。伊舒亚跑过去,用仅剩的一只手臂抱住了自己的儿子。父子二人没像洛奇洛菲那样嚎啕大哭,都只是默默地留着眼泪。过了好久,伊恩从自己手上摘下父亲的戒指,想要给父亲带上,但伊舒亚却摇了摇头。
“这个戒指据说是创世之前,人类还在下界的时候制作的。我们的祖先把它一辈辈传了下来,每传一辈都会在上面打一个竖痕。到我手里这戒指上已经有了六个竖痕,最早的甚至都快看不清了。你长大了,这戒指该传到你的手里了。你拿着它,也去打上属于你的一个竖痕。从此,它就是你的了。”伊舒亚说完在伊恩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伊恩郑重地点了点头,重新带上戒指。之后伊恩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地将给父亲听,伊舒亚听着儿子的讲述,心中不由得感慨,自己的孩子真的是长大了,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虽然刚见面的时候伊恩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他心碎不已,但逃难时候担心儿子的伊舒亚,心里又何尝不是像伊恩一样痛苦万分呢。
三个孩子都在和自己的至亲团聚,唯独亚瑟兰一个人默默地走到了露娜的身边,简简单单地说了句“他没事,一会儿就过来了”。就这样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却让露娜这么多天的勉强支撑瞬间变成了坚不可摧。没错,在露娜心里,舒罗就是她最大的依靠,只要舒罗在她身边,她就什么都不会惧怕。
终于,舒罗又重新出现在圆石城居民的眼前。他的眼神还是像从前一样波澜不惊,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但又不是那种彻底地冷漠,而是一种可以感染人的平静。
在确认露娜身体无碍之后,舒罗开始召集圆石城原来那几个身居要职的人。得知裁决官杜巴没能活着出来,舒罗轻轻叹了口气。外总领胡克和内总领安蒂亚相继赶过来,四个人聚齐之后开始讨论起来。
“安蒂亚,你先说说详细情况。”舒罗说道。
“算上你们五个,圆石城现在还有172人……”安蒂亚原本觉得自己可以控制住情绪,可是说道这个数字的时候,还是止不住哽咽了,“现在除了还有17个重伤的在养伤,其他人基本都行动自如了。现在所有的供给还都是由万世帝国来提供,每五天王后艾尔丝会亲自过来送一次。”
“胡克,你说说你观察到的。”
“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应该算是这个国家相对比较边缘的区域,你也看到了,离城墙比较近。周围就本都是荒地,刚才你过来的那条路是唯一通向中心地区的路。这周围树木较少,地形上主要还是以高草丛居多。我们周围一直都有士兵守卫着,一天两班轮换。上午和下午还各有一次巡逻。巡逻队好像是由这里的守卫队长带队。”
“这附近土质怎么样?”
胡克对土质不是很了解,安蒂亚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
“土质松软,适合农种,附近有一个小水塘,虽然不是很大,但是用来灌溉还是可以的。”
听完一些基本情况,舒罗想了想说道:“这样,明天开始,我去向四代万世借一些工具。除了重伤的人,其余的人分成三队,第一队人少一些,留下负责照顾小孩和重伤的人。第二队人负责清理这周围的杂草,同时如果在地里找到农作物以及农作物的种子,就带回来作为储备。第三队人跟在第二队人后面,负责锄地。我们不可能永远依靠万世帝国的人,要先想办法养活自己。虽然短时间内做不到,但是要做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居住在这里的准备。”
“这些确实是必要的,不过如果想尽快地有所收获,只靠农业肯定是不行的。”
“我出城。”舒罗突然说道,“我自己一个人出城。”
“你说什么?!你疯了吗?现在外面外面除了蜘蛛,还有僵尸,还有骷髅射手,也许还有各种各样别的怪物!你出城去干嘛?”
“它们不会攻击我。”
“什么?”
“你说的那些怪物,僵尸、骷髅射手以及蜘蛛,它们全都不会攻击我。即使我去攻击它们,它们也不会来攻击我。”
“怎么可能!”
“在矿洞里,在森林里,在龙城,在各种各样的地方,都是这样……”舒罗的声音与往常一样平静,可偏偏就是这份平静,更让人毛骨悚然,“虽然我不确定到底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的,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或许你们觉得这是一份恩赐,但是对于我来说,更像是一种诅咒。”
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露娜才稳住了情绪,缓缓开口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明明记得小时候我们还在外面一起杀过蜘蛛……”
“从父亲去世的那一瞬间开始的。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成了那次灾难的唯一幸存者。或许不应该叫幸存者,是唯一没有死去的人。从那时候起,所有的蜘蛛仿佛都看不见我,对我的攻击也只是盲目地退却躲避。这次出现的僵尸和骷髅射手也是,它们似乎都开不见我,并不会攻击我。刚才过来的路上,我跟送我的士兵简单交谈了几句,听说他们以前经常出城,不过并不进行大规模的蜘蛛狩猎,只是抓一些动物,巡视一下万世帝国周围的情况。不过最近怪物出现了,万世帝国这样靠高大的城墙来固守的帝国,弓箭应该是最大的消耗品。目前他们最短缺的应该就是制作箭的燧石和制作弓的蛛丝,毕竟只有蛛丝做出来的弓弦才是最强劲耐用的。我可以出去杀蜘蛛获取大量的蛛丝,把这些东西送给四代万世,不仅可以以此来跟他们交换物资,也可以增强万世帝国的防御力,从而让我们都能够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