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若蹙着眉,一副在努力回忆什么的模样:“可是存仁大哥,我以前在一本书上看过,说有金矿的山好像多是不毛之地,种什么都很难存活呢。”
“是吗?”李达也皱紧了眉头,虽然用的是疑问的口气,他的心里却是没有丝毫怀疑的,他们以前就都知道,大姑娘喜欢看书,看过很多书。“大妹妹的意思是,太子他们被骗了,皇上也被骗了,鹅头山根本没有金矿?”
知若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太子花费这么多的财力人力在洛城,应该是有一定把握的吧?”
李达“倏”一下站起来:“洛城肯定有金矿,只是,或许不在鹅头山。”太子的人显然很早就开始在洛城布网了,如大妹妹所说,心里没底,怎么可能投入那么多?对了,皇上派人来暗中查探,太子一派知道吗?难道……?
明泽几乎是接着李达的话道:“会不会是太子一派为了迷惑皇上,故意在鹅头山建山庄,而且确实只是建山庄,而真正的金矿还掩得严严实实?”
李达点头:“极有可能。”他们兄弟俩想到一块去了。
“对了,”知若作出“眼睛一亮”的模样,“我听燕妈妈说过,她一个表妹之前也是住在洛城的,好像是什么白鹅岭,那里的大部分土地倒真是不长庄稼,所以他们村里的多数人都外出谋生,或者到周边其它地方赁田种,只留下老弱妇孺在村子里。我刚才突然想到这件事,觉得有些巧合,你们看,这两个地方的名字里都有个‘鹅’字,而白鹅岭如果真的像燕妈妈说的那样的话,倒比鹅头山更像是金山呢。存仁哥哥,你们查一下这个白鹅岭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人买下,或者有什么奇怪之处?”反正燕妈妈已经死了,她说没说过谁能证实?
“好的大妹妹,我知道怎么做了。”李达应下,他做了这么多年暗卫,最不相信什么巧合了,越是似不经意的巧合,越是一查一个准。
李达的效率高得惊人,第二日中午就带来了消息:“果然有个白鹅岭,只是很少人知道它叫白鹅岭,都叫疙瘩村,因为疙瘩村的地什么都长不了,只有土疙瘩。不过,就这样一个鸟不生蛋的疙瘩村,还真让人给买下了,连同疙瘩村所在的整个白鹅岭。”
一年前,有一位大户人家的管家带着一位道士到了白鹅岭,拿着八卦图看了好半天才确定道:“这地方煞气重,以毒攻毒,倒真是适合贵府二爷休养。”
大管家高兴的不行,立刻找到疙瘩村的村长,以极好的价格补偿给疙瘩村总共二十三户村民,让他们迁出了疙瘩村。疙瘩村的村民本是从一个地方来的,且其中多数人更是同一家族,六十多年前从外地逃难来此定居下来繁衍生息,所以并没有什么故土难离的眷念,何况这个地方不长庄稼,实在不是个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知若笑道:“存仁大哥你已经查到是谁买下白鹅岭了?”李达从小接受暗卫训练,这些年更是最出色的暗卫首领,脸上几乎是没有什么表情的,但还是被知若发现了,他眉尾微扬的时候,多是解决了某个疑惑或难题,心情比较好。当然,也只有在他们几姐弟面前,李达才会放开心情,李达和于大勇是真正将他们视作亲人的。
李达勾了勾唇:“天助我们,那位在疙瘩村休养的所谓二爷我正好认识,他本是明国公世子身边的常随,不过,在明国公府倾倒前,他‘死’了,同世子爷一起落下悬崖。”
“死……了……?”知若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大哥的意思是他假死?死遁?他是谁派在明国公府的钉子?”
李达赞许地看了知若一眼,点点头:“当时的状况有不少蹊跷之处,义父起了疑心,让我查探一下,结果种种迹象指向了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
知若点头:“也就是说,太子果然藏着不轨之心。”按照大郢律法,金矿、银矿都是属于朝廷的,任何人不得私自开采。不过,发现金银矿的人及时报到朝廷,将获得重赏,甚至赐官封爵,之前就有过这样的例子。
而太子如此费心的一系列举动,明显是防着皇上,即使皇上之前得到什么消息,有所怀疑,被鹅头山那山庄一建,也该死心了。所以前世,一直到九年后白鹅岭金矿才被暴出来。
李达自从怀疑太子是谋害尹昭的幕后黑手后,对太子一百个看不顺眼,没有一丁点好感。现在又抓到一个能证明太子图谋不轨的事实,更加认定太子是仇人了。义父尹大将军为人忠义,夫妻俩人缘都很好,又从来不参与任何派系的争斗,他还真找不出其他人要谋害义父的理由。而太子既然心存不轨,会对只忠于皇上的尹大将军下手,倒是不奇怪。
“他要心里没鬼才奇怪呢!”李达冷哼了一声,“皇上一向不是很看重这个太子,若不是那次狩猎发生的意外,他哪里能那么顺利坐上储君之位?”那时废太子暗藏龙袍、勾结番邦意图谋反之事刚刚被证实,皇上心情烦躁,带着几个臣子跑去狩猎,不想那皇家狩猎场竟然突然跑出一只猛虎,直奔皇上而去,其他皇子都吓呆了,只有二皇子闪电般挡到皇上身前拉开了弓。虽然射中猛虎的实际上是英国公世子潘家铭,虽然皇上身边有暗卫在,即使铭世子没有射中,那只猛虎也伤不到皇上,但是二皇子的本能反应还是取悦了正在为废太子伤心的皇上,得到一众文武大臣的赞叹。
可惜,人的喜好厌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猛虎意外过去一段时间,皇上心里那点感动日益消淡,对太子又不喜了。太子的位置坐的不稳,心里不安,所以迫不及待地要壮大他那一派系的人脉和实力。
“大妹妹,”李达的眉尾又微微扬起,“我们可以通过景王爷或者铁镖头将白鹅岭有金矿的事报给皇上,以此大功,换得彻查太子,为义父平反的机会。”只要皇上知道了白鹅岭,要查出背后的故事和幕后操纵者太容易了。皇上本就不喜太子,既然抓到其不臣之心的把柄,还能客气了?要知道,当今皇上正值年富力强,且儿子众多。再则,如果真查出太子谋害忠臣,皇上废掉太子不是更加理由充足?还能进一步笼络军心。
知若不以为然:“大哥不可,白鹅岭的事我们确实要捅给皇上知道,但不能暴露我们自己。那个痞……铭世子不是奉命在跟踪这件事吗?不动声色地暗中引导他查到白鹅岭就好,一定不能让他有所察觉。”
李达皱了皱眉,语气带上了些许不甘:“大妹妹,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太子就算被废了,也还是皇子、王爷。我们暗中查,哪里比得过皇上下令彻查?”仅凭隐瞒金矿一项,皇上可以看到太子的不可靠,可以找由头废掉太子,却不能因此直接给他套上谋逆之罪,进而像前废太子那样囚禁起来。
知若摇了摇头:“大哥,我们也只是推测、怀疑,并没有证据证明太子就是谋害父亲的幕后之人。而且,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看父亲母亲生前的安排,父亲对他的危险处境心里有数,却没有采取动作,为什么?大哥,我觉得父亲有秘密,”还有那个信封。所以,他们不能贸然行动。
李达一愣,随后皱着眉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义父那阵子确实像是在等什么人、或者消息似的,可惜黎先生死了,否则他应该知道一些。”他虽是暗卫首领,但暗卫也有着严密的规矩,不该知道的,都必须主动保持距离,不听不看。更何况,尹昭如果觉得有必要,外出时是连他们这些暗卫、亲卫都不带的。
而黎先生是尹昭最信任的幕僚,尹昭若真是因为什么秘密才没有及时出手的话,黎先生必然知道那个秘密。只是,尹昭出事后不到一个时辰,黎先生就服毒自尽了,装着毒酒的杯子落地的那一刻,几个蒙面黑衣人刚好撞开了黎先生的房门……
知若听榆钱伯说过黎先生自尽的事,也想到黎先生肯定是断定某些人会想从他嘴里撬出尹昭的秘密,而他不想背叛尹昭,所以在那些人找上门之前服毒了。
知若看着一脸懊恼的李达轻叹一声:“父亲不是个会被动挨打的人,”除非,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会不会同那个信封里的东西有关呢?
李达不傻,很快也反应过来了,义父如果要自证清白,或者抓住了对方的把柄,也不会白白屈死。也就是说,如今对方没有证据能定下义父的谋逆罪,而他们要找到对方谋害义父的证据,只怕同样不能。明着查,更加难上加难,弃卒保帅、断尾求生都能在眨眼之间完成。所以大妹妹才一直强调他们必须“安于现状”,让大家都以为他们认命了,只求能好好生活就好。只有让对方逐渐放松对他们的戒备,不把他们当一回事,才有可能慢慢露出没有藏好的尾巴。
见李达松开了眉头,知若又道:“而且,我们也不能确定太子就是幕后之人,万一不是呢?一旦打草惊蛇,以后想真正报仇平反就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