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门外传来敲门声。
这一晚上,还真是不让人安宁。
江逸打开了门。
“是谁?”
门外一片漆黑。
江逸打起手电筒,向上面照去。
‘啪嗒。’
手电筒掉在地上,江逸满眼的不可思议。
“你,是我?”
‘轰——’
闪电划过天边,照亮了走廊。面对面相立的,赫然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影。
门外的家伙鬼魅一笑,仿佛在黑暗中泯为烟尘。
江逸跑出房门,手电光四处扫射。
“出来!”
“你是什么?”
他持着刀在黑暗中疯狂地摸索。
‘哗。’
天空下起了大雨,嘈杂的声响覆盖了他的呼喊。
一道动静从面前划过,两个身影在黑暗中追逐。
江逸来到楼下,没有再看到那个家伙,他兀怔怔地望着夜幕。
“出来!”
他朝着黑暗徒劳地挥刀。
雨丝洒在头顶,触感冷冽。
“终于轮到我了吗?”他喃喃自语。
愈发恐慌,他打心底地冰凉。
张开手掌,在盈盈月光的照耀下,他看见五根指头上都有一条缝。
把它们并拢,像是被整齐划过的一道线!
刹那间,江逸的五根手指齐齐断裂,从他的身体上坠出。
‘啪嗒、啪嗒。’
看着它们掉落在地面上,江逸紧紧缩紧了瞳孔。
“啊——”
他大声哀嚎着,暴雨里,不仅如此,还有更多更多,他的胳膊、大腿,血肉被一片片地剜出,森森白骨露出来,脸面被划开。
直到,他麻木地蜷缩在地上,身体已经不成人形。
死了吗?死了吗?自己这是要死了吗?他深深喘着息,空洞地望着雨雾。
“唰、唰、唰、唰。”
雨声敲打着耳帘。
为什么,他的心中没有一丝畏惧,反而是一种快感,和愿望得以实现的释然?
“哈哈哈、哈哈哈。”
抬起肩骨,看着残断的大臂缺口,他居然丧心病狂地大笑出声。
为什么,自己心中是如此畅快、如此淋漓?
这个人的死亡,为什么能给自己带来这么愉快的享受?
踏、踏。
那是另一个脚步声,踏在水坑上,显得格外清晰,而且离他很近。
江逸滞住了。
那是另外一个江逸,走出雨雾,站到了他的面前。
“你是谁?”看着他,不知为何,地面上的人心生惶恐。
“我是江逸,一直都是。”站着的人说。
“这不可能!那我又是谁!”地面上的人歇斯底里。
对方指了指地面。
他翻身朝水坑看去,此时自己的脸面破裂了,一半挂在上面的是人皮面具,还有另一半,赫然映出方淽残破不堪的面孔。
“不——”
方淽惊恐尖叫。
她回想起来,是的,红娃娃让自己成为了他,只是给了一张面具。
进而,对于他的怨恨也被寄托到自己身上。
是的,是她,在暴雨中一刀刀划开自己的身体;而真正的原主,则一直冷静地跟在她的身后,注视着她疯狂的一举一动。
“哈哈哈,哈哈哈!”
她疯狂地大笑。
是她杀了自己,她杀了自己!她居然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随即,泪水流了出来。
“骗......我......”
方淽有气无力地朝一边倒去,鲜血溢出眼眶。
百悔交集!
是心中的怨念害了她!
江逸默默地目睹完一切,也不知道该怎么表态。
一切重归于寂,只有雷声还在蹿响不断。
方淽静静地躺在地上,泪水伴着血渍凝固在眼角旁,最后的神情里满是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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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明,看到了庭院里的那具尸体,谁都没多说什么。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雨的到来,谁都预感到不妙。
在这里,人命轻如鸿毛,他们只来得及去关心自己。
然而灾难还在继续,沦于毁灭的一行人无处可逃——
回到房间,许涵荣忙坐在床上,脑海中的昏沉感已经十足严重。
他看了看手边,那些令人烦恼的绿色痕迹居然连成一片,最终坠合成一个伤口。
‘咔、咔。’床头的摄像机不断运转着,记录下这一幕。
哪有只开不合的?许涵荣皱眉。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被伤口吞没掉。
被伤口吞没掉?他吓了一大跳,赶紧拍了拍脸颊。都怪最近的怪事太多了,搞得自己都草木皆兵了。
细细观察起那个伤口,像是一道缝,横跨在自己的小臂上,大概两截指头那么宽。
用手去捏了捏,反而没有痛觉,有的只是一种麻麻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的感受。
“不管了。”
许涵荣摇摇头,努力想甩开脑海中的异样。
‘飒。’
正当他要转移视线时,一声清脆的裂响,那道伤口放大了,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一道‘一’字形张开成椭圆的形状。
许涵荣木木地张大了嘴,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此刻的心情。
就像外科手术里的皮肉切合一样,平常见到这种情况就够恶心得了,更何况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更无从解释的是,自己什么都没做啊?
许涵荣不敢随意乱碰,只好硬着头皮向里看去。
伤口很深,快有他一半手臂的厚度了,但是里面既不见血管也不见骨骼,有的只是红彤彤的一片。
就像一个深渊,深不见底,随之带来的只有无尽的眩晕感。
许涵荣心慌意乱,他连忙偏过头去,想着该怎么把它包裹起来。这么恶心的东西他不想再看见了。
“你要杀了我吗?”突入起来的声音。
杀?
许涵荣一愣。
杀什么杀?
他四处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可是空荡荡的,一无所获。
“桀桀桀桀桀。”
那个声音一阵怪笑。
许涵荣低头看去,小臂上的伤口正不断畸曲着一缩一合,就像嘴巴一样。
不、不会吧?
许涵荣颤颤不已,一把跌坐在地上,牢牢抓住胳膊。
“是谁?是谁在装神弄鬼?出来!”
他惊恐地四处张望。
“不必自欺欺人,我就在你的身体上。”
许涵荣脑海一阵嗡鸣,真的是它!他感到自己快要神经错乱了。
“你、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说话?”
“桀桀,不必在意我是什么,因为即便是我自己都不明白。但你只需在意自己的态度。”
“什么意思?”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当异化开启时,只有那些能够适应的强者,才能最终得到胜利,并且接受进化后的DNA洗礼,成为更高等的生命存在。”
“所以,你要让我接受你?”
许涵荣语气颤栗地道。
“对,不是要求,而是你只能这么做。”
“放屁!”许涵荣爆发,“我是人类!是人类!我不要什么进化,谁能容忍得了你这种肮脏底下的怪物!从我身上滚出去!”
“桀桀,那可真是难办呢。”伤口怪笑道。
它继续道:“首先,现在的我也无法离开这里;其次,谁能说明这个身体就是属于你的而不是属于我的呢?”
“不,不!我就是我,这个身体属于我,你算什么东西!我不承认你的存在!”许涵荣歇斯底里地咆哮。
他将手伸进伤口里,想将它摁住、掐灭,可指尖却传来绵柔的触感,令他浑身一阵发颤。
再看去,它居然长出了舌头,依旧滔滔不绝地说!
舌头,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舌头啊!
居然长在了自己的伤口里!
许涵荣脑海中一阵嗡鸣。
伸手拧去,神经中枢传来一阵彻痛。
它居然和自己合为一体了!连感觉都紧紧圈在一起!
它是什么怪东西?自己又是什么怪东西?
许涵荣脸色发颤地黑紫。
“基因,造就凡体不朽。凡显于外者,无非其内。”
“只有源源不断的进化,才能区分出一个星球上物种优劣,造就更高级的文明。”
“适者为生,不适者,只能成为其他人进化过程中的垫脚石。”
“谁能知道,在一万年以后,人类不会出现另一个全新的姿态的到来?”
“而如今这一切,只不过加快了这个进程!”
许涵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时而抱头咆哮,时而低声啜泣。
在自己身上,居然依附着另一个意识,另一个形态!
就像是寄生体那样!
这分明是自己的血肉,怎么会拥有了独立的想法?
眩晕感加重,不知是麻木、悲伤还是激动,将他层层裹挟。
眼前天旋地转,整个天地间都仿佛在疯狂地扭曲。
那家伙还在说,源源不断地说,仿佛彰显着它包含活力的生命力。
不能忍受,绝对不能忍受!
此时许涵荣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杀了这个家伙,不顾一切!
眼神一撇,看见了房间角落里的砍刀。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