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继续说道:“陛下,百姓的教化固然重要,但是民以食为天,老百姓也需要填饱了肚子才能教化,不过,臣以为一味地劝农也不可取,应该将农业和工、商业齐头并进,农人耕种、商贾通商、广建工坊,徐徐图之,待三五年之后,天津城方可见成效。”
李东阳这一番话很对弘治皇帝的胃口,他建立天津新城的目的就是开新政,士农工商齐头并进,可是刘吉推荐了何忠,刘吉是内阁首辅,代表天下百官,自己如果一味地偏袒,恐引起朝堂大臣的不满,思来想去,最后说道:“两位卿家说的都有理,既然如此,朕命何忠任天津府府尹,李东阳任天津府府丞,两位爱卿要互相配合,给朕将这天津城建起来!”
众人显然对于这个折衷后的结果虽然都有些不满,却也都能接受,便各回各家。张鹤龄回到府上还没坐稳,就听家丁来报,太常寺少卿李东阳前来拜会。
张鹤龄说道:“请进来,赶紧去泡茶,渴死我了!”
李东阳来到客厅,却是黑着脸,说道:“张鹤龄,听说是你在陛下面前举荐的我?”
张鹤龄笑了笑,说道:“李大人,既然来府上做客,就别这么大火气了,来,坐下喝杯茶。”
李东阳哼了一声,坐在一旁,仍然黑着脸,张鹤龄端起茶杯,吹掉茶叶沫子,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然后说道,“李大人,你是庶吉士,大才子,可我是个粗人,所以呢,咱们有什么话直说。”
李东阳冷笑道:“寿宁侯这么做到底有何企图?”
张鹤龄把茶杯放下,说道:“陛下问我人选,我觉得你合适,就这么简单,哪来的企图?”
李东阳脸上阴晴不断,说道:“我不信,你定是有什么企图!”
张鹤龄无奈了,只得说道:“如果我说是为国为民,你信吗?”
李东阳摇摇头,说道:“不信。”
张鹤龄干脆也不解释了,说道:“那还聊什么?”
李东阳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问道:“你真的没有什么企图?”
张鹤龄叹了口气,说道:“我为了拉拢你,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李东阳哈哈大笑,说道:“果然被我猜中了!”
张鹤龄心中暗道,读书人都这么腹黑的吗?
“张鹤龄我告诉你,你作恶多端,我是绝对不会和你同流合污的!”
“请问李大人,我最近这段时间做了什么恶?”
刘东阳转过头去,说道:“听闻你近些时日是有所改观,但是本性难移,我不相信你!”
“其实这事也简单,我拉拢你,你拒绝我就行了,天津城你该去还要去,就当跟我没关系,你看怎样?”
过了许久,李东阳的语气才有些缓和,说道:“天津的事,你怎么看?”
张鹤龄回道:“方才御前对奏,李大人说的挺好啊,我非常赞同。”
李东阳却摇摇头,说道:“想法虽好,但是实施起来问题很多,单说那何忠,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此次任命,在下只是个府丞,做不得主,而何忠是刘吉的人,没有刘吉发话,天津的新政怕是困难重重。”
“那就别让他上任。”
李东阳冷笑道:“你又要动什么歪心思?”
张鹤龄转了转眼珠,说道:“也不算歪心思,我回头找锦衣卫问问,看看他们手上有没有何忠的把柄。”
李东阳却说道:“何忠是刘吉关系网中很重要的一环,到了他这个地位,做事非常小心,很难留下把柄。”
“没有把柄……”张鹤龄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他家里有几个儿子?”
李东阳愣了一下,说道:“这个,何忠好像就一个儿子,倒是有几个女儿。”
“女儿就算了,咱也不能把事做绝,”张鹤龄说道,“他就一个儿子,肯定当宝贝供着,等他儿子上街,找些人揍一顿。先揍一次看看情况,如果那老家伙不识好歹,继续揍!”
李东阳愣了一下,怒道:“我就知道你心里全是这些下三滥!”
张鹤龄却不恼火,只是笑着说道:“这叫顾全大局,我自认为国为民,无愧于心。”
李东阳思索一番,说道:“只是这做法有些极端,若是被人知晓了,终归不好。”
张鹤龄慢条斯理地说道:“想要做成功一件事,方式有很多,你李大人有你李大人的方式,我张鹤龄有我张鹤龄的法子,有的办法是最直接有效的,简单明了,省时又省力,既然有这么好的解决方法,还费神费力考虑别的途径做什么?”
李东阳想了很久,站起身来,说道:“如果让我知道你有什么企图,绝不会轻饶了你,告辞!”
“慢走不送!”
李东阳刚走,牟斌就到了,进门问道:“侯爷是和李大人发生了什么争执吗,为何李大人如此恼火。”
张鹤龄摆了摆手,说道:“意见上有些分歧,对了,我正要去寻你呢,你怎么来了?”
牟斌说道:“锦衣卫打探到,白莲教的教主王世杰在半个月前已经从江西出发,很有可能是往京师来了,此次天津卫一战,侯爷出力甚多,需小心白莲教的打击报复。”
张鹤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锦衣卫也需加强京师的守卫,密切注意一切可疑人员,不能让白莲教的人混进京城来。”
“我已经和五城兵马司协商过,并且加派了京师的守卫,但是侯爷出行的时候最好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张鹤龄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四周,神秘地说道:“还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
此后三天,张鹤龄每天什么都不干,一大早就跑到坤宁宫和张皇后聊天,天黑之前回府,三日都是如此。第三日从坤宁宫出来的时候,碰巧遇到内阁大学士徐溥下值回家,徐溥看到张鹤龄,微微一笑,打了声招呼:“寿宁侯今日又来陪皇后娘娘聊天了?”
张鹤龄回道:“本侯前些时日公务繁忙,这几天闲暇下来,便来宫中陪陪皇后娘娘,不知徐大人有何吩咐?”
徐溥脸上带着某种难以猜测的笑容,说道:“寿宁侯真乃至孝之人,既然每日待在宫中,想必不知道昨日何忠何大人的儿子被人打伤了。”
“是吗?”张鹤龄很夸张地做出一个诧异的表情,问道:“何人如此大胆?”
徐溥说道:“听说是在百花楼吃酒的时候和几个泼皮无赖起了冲突,等顺天府差役赶到的时候,人早跑了。”
张鹤龄正色道:“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竟然如此大胆,顺天府一定要早日捉拿贼人,为民除害!”
徐溥又说道:“寿宁侯肯定还不知,何大人的小妾与表兄偷情,却被人拿住,赤身裸体绑在大街上,影响极为恶劣。”
张鹤龄感觉眼前一亮,卧槽,牟斌这么会玩的吗,早知道咱也去看看热闹啊!
“竟还有此事,真是,真是……”张鹤龄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真是惨啊,难为何大人了。”
“只希望何大人家中明日不要再出什么事了。”徐溥说完,摇了摇头,转身上了轿子,打道回府去了。
张鹤龄甚至有些同情何忠了,锦衣卫做事可是不择手段,儿子被打,小妾偷情被抓,明日还不知道有什么好戏呢,真的好期待啊!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作为当事人,何忠可受不了了,此时他正跪在刘吉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说道:“刘大人为下官做主啊,定是那李东阳不满我做他的上官,迫害于我!”
刘吉脸色阴沉,庙堂之上,争权夺利每日都在上演,他也想过对方可能出现的一些动作,并且已经准备了相应的对策,但是没料到人家直接来阴的,全是下三滥,如此不上台面,真是有辱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