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却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他的少年啊，历地狱而来，却依旧抱着那颗炙热的心，沉甸甸的想要交到他的手上。

肖筠已经太过于习惯在俗世的红尘中，历经那些利用，那些背叛，那些龌龊了。

当有一个人，捧着那颗干净滚烫的心，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为。就只是，想要捧到他面前的时候，肖筠是无措的，他不知道到底该以怎么样的姿态接住那颗心。

一晌贪欢，却是命里羁绊。

肖筠拍了拍季莫言低声道“睡吧，你醉了。”

季莫言放开他，那眼眸澄澈干净，他望着肖筠却忍不住自嘲的笑了

“肖筠，你真是奇怪。”

“以前，你觉得我是坏人，觉得我杀了那个狗仔杀了那个贪官的时候，你还可以在与我恣意贪欢。”

肖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你……”

“我知道，你怀疑过我。”

肖筠抿唇不语。

“我魑魅魍魉，你同我寻欢作乐。我清清白白，你却避我如鬼怪。”

季莫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自嘲的笑了。

肖筠坐起身，望着窗外淡淡道

“大概，因为有的时候人的心，比魑魅魍魉更可怕。”

“你没说，全部的实话。”季莫言道。

“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是易正的儿子。”

季莫言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同巨石砸在了肖筠的心脏人，他瞳孔都收缩了一下，声音颤抖

“你，你知道……”

“我们加入部队之前，祖宗十八代都会被查清楚。”季莫言回答得轻松

“所以我很早就知道，我跟他有血缘关系。知道他曾经搞大了一个女人的肚子，却不能把那个女人带回他高贵的家族之中，最后那个女人将他的种，丢弃到了街上。等他知道，想找那个孩子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被人捡走，拥有了一个温暖的家。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当时那个高贵的贵族老婆，背着他找到了那个孩子，企图把那个孩子送到偏僻的山村去，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孩子能继承全部家产而已。”

“但是你知道讽刺的是什么吗，是那个自诩高贵的女人，到病死，都没有生下半个儿子。”

季莫言就像在说一个跟他无关的别人的故事，他接着道

“但是，那又如何。”

“对于我来说，那些人，都是陌生人。”

“我的人生，就只为你而来。”

肖筠在巨大的震惊里，久久缓不过神来，原来，一切的一切，季莫言早就已经知道了。

可是他不在乎。他甚至不在乎这个世界。

他只在乎，这个世界上的肖筠。

他是从地狱爬出来的人，他不爱这个人间。

却仍然感谢，这个人间孕育了他的肖筠。

“还有些事你不知道，比如……”肖筠深吸了一口气

“比如，我跟你父亲。”

季莫言不说了，一双眼眸望着肖筠幽深无比。

“你失踪以后，他找到了我，我当时很愧疚，我弄丢了你，所以一直想办法陪伴他，想让他冲淡失去儿子的悲痛。”

“他不是个好父亲，但是他是个好人。当时，我家中突遭变故，我放弃设计，进娱乐圈，也是因为来钱更快而已。但当时如果没有易正，我可能真的挺不过来。他照顾了我，很多年。虽然，我们两个之间，什么都不没发生。”

“但是，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是亲人一样的存在，我实在是……不能接受自己跟朋友的儿子搞在一起。”

“在我心里，当年的那个孩子，是我的弟弟。”

“所以，现在这样的关系，真的让我很尴尬。”

肖筠轻声道，他声音虽轻，但是却是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终于是将压在他心头像石头一样的纠结，都说了出去。

“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之间，就是一个误会是吗？”季莫言凝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的说

“我们经历过的所有，都比不上你跟易正的十年是吗？”

“你又来了。”肖筠拧眉

“我只是需要时间，季莫言，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我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事。你能不能不要逼我了。”

季莫言的身躯剧烈的起伏了两下，望着肖筠的眼眸通红。

他猛的站了起来，声音暗哑

“好。那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说着，他转身推开了门，走入了夜色中。

摔门的沉重声，仿佛是摔在了肖筠的心上，让他的心脏都忍不住跟着颤了颤，他颓然坐在那里，突然无措。

季莫言一走，偌大的房子瞬间静得可怕，偶有窗外呼啸而过的汽车声，就像是划开锦帛的利刃，留下来的只有更加孤寂的空洞。

一室的清冷里，还能闻到久久不能飘散的火锅味，餐桌上的狼藉还在，可是刚刚那种暖人的温度，却仿佛被一下抽干了。肖筠坐在沙发上，身上却忍不住发抖。

刚刚季莫言躺过的沙发上，还有不平整的形状，手触碰上去，仿佛还能感觉到那炙热身体的余温。

肖筠面无表情的缓慢起身，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进了浴室，在浴缸里蓄满热水，站了半晌，直接跨了进去。

有些滚烫的水，一下就淹没了他，可是他还是感觉到冷，甚至他好像感觉到了自己的牙齿在打寒颤。

他忍不住抱住自己的双臂，环住自己，想要缓解那种莫名其妙的刺骨寒意，然后闭上了眼，缓慢的沉入了浴缸中。

那湿热的水淹没了他，窒息的感觉一下就涌了上来，他整个身躯都在水里，一切的一切，都被隔离在外，整个世界都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以前肖筠思绪混乱的时候，他就会这样做，最后在隔绝了世界的水里，他会慢慢的冷静下来。

可是这一次，他闭上了眼，淹没在水里，他看见的，是那个少年的脸。

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那冷漠清冷的样子，那在他身体里温柔缱绻的样子，那骑在摩托车上恣意张扬的样子，那陪着自己仰头望着天空的样子，还有踏着人间尘土款款的坚定向着自己而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