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脑袋瘪下去一半儿?”闫儒玉又给那工作人员递上一根烟。
那工作人员意识到自己所说并不合理,接过烟笑了笑,“我也是听化妆师说的,可能有点儿夸张吧。你要真想知道,我领你去见化妆师。”
“好。”
有人主动帮忙,闫儒玉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你可得快点儿,”工作人员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20分钟以后,我还有一场。”
一场的意思是,20分钟后还有一场追悼会等着他去主持。
遗体化妆间。
化妆师是个20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儿,自己也化着得体的淡妆,远不像人们想象中的殡仪馆工作人员哪般呆板冰冷。
看到陌生人来她的工作间,她有点诧异,对引着闫儒玉来的人道:“今儿新鲜了嘿,什么风能把人吹到我这儿来?”
那人一笑,“你跟他说说,那个李秀霞是什么情况,是不是可吓人了?我说的人家不信。”
姑娘瞪了那人一眼,“少拿死者开涮,不怕缺德啊?!”
那人一笑,指着自己的手表道:“缺不缺德,我都得去挣钱了,你们聊着。”
等那人走了,姑娘又看了一眼闫儒玉,“你打听李秀霞干什么?一个可怜人罢了。”
闫儒玉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亮出警官证。
“我是她的……医生,听说她是自杀的……不太相信而已。”
“医生?我倒是听说了,她这儿有毛病,”化妆师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你……是那方面的医生?”
闫儒玉点头,顺水推舟道:“我帮她治疗过一阵子,她的病情有明显改善,甚至已经和正常人无异,所以……我不太相信她会自杀。”
“有什么不能相信的,来这儿工作一年半载,你就知道了,人啊,怎么死的都有。”
闫儒玉契而不舍地追问道:“听说她是撞墙自杀的,脑袋变形很严重,是吗?”
“可不是,我听送尸体过来的同事说,半夜四点钟,死者的丈夫打电话预约运尸车,一大早就拉过来了,毕竟是自杀的,停在自己家实在是——当然了,这种讲究因人而异——据说,自杀的人比较晦气。
对了,李秀霞脑袋上的确有伤,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刚才那家伙跟你说的话,最多只能信一半。”
“哦?那你的话我能信多少?”
“我?有图有真相。”说话间,姑娘从手机里翻出了一张照片,“这是我的工作习惯,有特别难化的死者,我会把化妆前和化妆后的照片拍下来,我这种工作……你知道的,基本不会得到人家认可,有个对比,自己还能有点儿成就感。”
“理解。”闫儒玉一边看照片儿,一边点头。
照片上,化妆前的死者脸上、头上有大量血迹。
血将她的头发粘成了一大片,像一顶帽子,扣在前额。脸上一片深红,五官都有些难以分辨。
化妆之后,除了清洗掉血迹,还能看到死者前额上有一道被缝起来的伤痕。似乎是想要遮住伤痕,死者脸上涂了厚厚的粉,嘴唇上擦了淡色口红,不能说栩栩如生,却至少没了尸体可怖的感觉,五官也是明晰可辨。
“她头上……只有这一道伤?”
“就这一道。”化妆师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过,尸体送来的时候浑身发青,有点儿不正常。据我的工作经验,通常病死的人是蜡黄蜡黄的,外伤死的人发白,毕竟失血过多,至于发青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不过以前听师傅说过,有些中毒死的人尸体就会发青。”
“方便加个微信吗?”
闫儒玉的问题令女化妆师一愣,“你……你你你……”
这倒也能理解,殡仪系统的工作人员面临着和法医差不多的尴尬——找对象难。被异性,尤其是长相工作都还不错的异性要微信,的确是破天荒的事儿。
姑娘嘴上虽然结巴,手上却很利索,已经打开了手机上的微信,“我扫你吧?还是你扫我?”
“呃……那个……我就是想请你把这两张照片发我。”
“那可不行!”姑娘立即从幻想回到了现实,“这样……对死者也太不尊重了!”
“不好意思,是我冒昧了。”闫儒玉上前一步,目光变得柔和起来,简直可以说是……眼含桃花,“抱歉,我找了个最烂的搭讪理由。”
一听这话,姑娘简直小鹿乱撞,脸也红了,“我我我……还是我扫你吧。”
几分钟后,闫儒玉笑眯眯地走出化妆间,还不忘回头对站在门口的女化妆师道:“好好工作哦,休息了来看你。”
“嗯。”姑娘站在门口,羞涩点头。
走出50步开外,闫儒玉总算松了口气,要是让吴错知道他为了拿证据而出卖色相,还不知要如何嘲笑自己。
抽根烟,压压惊吧。
烟刚抽了一口,就听吴错喊道:“你跑哪儿去了老闫?就差没去焚尸炉里找你了!”
“咳咳咳……”闫儒玉还是头一次被烟呛到,无奈,他只能用恶狠狠的目光反击。
吴错嘴上最狠,却还是帮他拍了两下后背。
闫儒玉掏出手机,打开李秀霞尸体化妆后的照片,递给周天,“你好好看看,这是不是李秀霞?”
周天只看了一眼,就很确信地点头,“没错,是她!”
“你确定?”
“她又没毁容,当然确定啊!”
闫儒玉和吴错对视一眼。一注意到刻意被摆在高处不让人看的尸体,两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狸猫换太子。
会不会死的不是李秀霞,而是另有其人?
对身负高额债务的李秀霞来说,假死是个不错的选择。
现在看来,死的的确是李秀霞,如此一来便没了疑点,吴错对周天道:“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周天的想法与两人一样,如今看到尸体照片,也不得不相信现实,“应该是吧,不好意思,因为捕风捉影的事麻烦你们。”
“没事没事。”吴错摆手,“既然弄清楚了……咱们回去?”
吴错和周天说话时,闫儒玉却一直盯着李秀霞的照片,他想起了化妆师的那句描述:颜色发青。
“别介啊,家属订了酒席,我连礼金都付了,你们两个不做饭的单身汉,有饭,不蹭白不蹭啊。”
“我们毕竟跟死者不认识,还是不去了吧。”吴错道。
“不!我们去!”闫儒玉道。
吴错诧异地看了闫儒玉一眼。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了殡仪馆停车场,周天突然一愣,看着一人道:“嘿,他也在,奇怪了,明明是死者家属,追悼会怎么没他?”